咳嗽聲在大殿里響起，穿著龍袍的皇帝，正翻看著奏摺，手裡握著的毛筆因為驟起的咳嗽在那本攤開的奏摺上畫下重重的一筆，等到咳嗽好了些，他拿起旁邊溫熱的茶水喝上一口，眼睛輕撇了眼依舊跪在殿中央的青年，隨後發出悠長的嘆息。

他說：「別跪著了，起來吧。」那青年猶豫了會，站了起來，起來時因為跪的太久，腳底踉蹌了一下。

「我......」那人跪在地上沉默了一陣，只發出一聲單音，就沉默著低下了腦袋，他看著灰色的地面，以及地面上的影子。

「大漠正亂著，卿家只有你這一個孩子，你父親死前，還求著朕讓你莫要參軍，而今你執意要去大漠，朕不想負了友人。」那皇帝站了起來，走到這青年的面前，把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你母親一人撐起一個家實屬不易，你這一番決定有沒有經過你母親的同意？」

「這大漠去了，穿上了盔甲，可就脫不下來，也不容易回來的啊。」皇帝望著那青年的眼睛，突然又咳了幾聲，繼續說道：「可得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想清楚了啊。」那皇帝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來，他用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他轉過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像早先那樣拿起一本奏摺，他說：「回去和你母親好好說說吧，若是你母親同意，朕便同意。」

「謝皇上。」那人謝過之後，就退出了大殿，他從宮殿里出來，沿著朱紅的高牆走著，有一株琵琶樹的樹幹越過了高牆，伸到了外面，就在他的頭頂上，陽光落下來的時候，樹影婆娑的灑落，彷彿粼粼水波。

前面走來一人，十幾歲的少年，身邊跟著幾個伴讀，走在宮闈里大聲嚷嚷著今兒在武場比試的項目，他看見那少年含笑安靜地聽著，似是也不惱，時不時也會說上一兩句話，經過他身邊時，他拱手彎腰恭敬地說：「太子殿下。」

那少年微微頷首，便帶著那幾個人離去，琵琶樹上飄下一片葉子，葉子落在了地上，上面有一個嫩黃色的蟲子在上面爬著，爬過樹葉，朝著牆根爬去，似乎是想要重新回到那棵樹上。

「殿下。」安華身邊的一個人說：「那人是誰啊？」

「王將軍的兒子。」安華說，「和太祖皇一起打過江山的王將軍。」此時，起了一陣風，風勾起他的一縷頭髮，他斜眼看了一眼，就又垂下眼瞼看向地上的影子，他伸腳踩了上去，轉了個身子，拐入一扇門裡，把那個還站在牆邊樹蔭下的青年，拋擲到身後。

「那豈不是很厲害！」那提出問題的少年驚呼道。

「嗯，也許吧。」安華說，此時武場里老師已經等在了那裡，頂著烈日手裡拿著彎弓，旁邊還拴著幾匹駿馬，駿馬正低著頭晃著腦袋，咀嚼著幹草。

「學生來晚了。」安華恭敬地說。

「無妨。」武場的老師擺了擺手。

那個人......安華在練習的間隙想了想，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一面，那時候好像是冬天，天空飄著雪，王將軍牽著一個穿著白色襖衣的男孩走過來，用手摸著他的腦袋，用那種溫柔的聲音說：「這是老夫的犬子，長你幾歲，殿下若是不介意，可以喚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