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星粲夜晚，風聲穿過朱紅的高牆，越過一位掌著燈的太監，少許掉隊的風從他紅色的衣擺處溜走，鑽入明亮的大殿。

「太子他今兒遇見了什麼人？」坐在朱紅桌案前的男子隨意地翻著奏摺，他時而眉目微顰，時而挑眉勾唇似是嘲諷，也沒看站在一旁替自己研磨的人，便拿起筆沾了點墨，在奏摺上寫了寥寥數筆，就換了一本繼續看著。

「倒是沒遇見什麼人，只不過……」那人的話停頓在這裡，抬首看了眼這個萬人之上的男子，猶猶豫豫了半天，才再度開口：「只不過殿下他一個下午都和一個攤販呆在一塊。」

「哦？」男子挑眉，翻閱奏摺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後嗤笑，他端起桌案上已經冷卻了的茶水，淺抿一口，而後說：「這茶涼了，果然就不好喝了。」

男子將青瓷的茶杯輕輕地擱置在一旁，「以後這茶，冷了就端下去。」

「是。」那人輕聲地應道，研磨的手再也沒停下，無人說話的大殿頓時變的安靜起來。門口偶爾走過幾個巡邏的侍衛便再無他人，風蕭瑟的刮著，在這朱紅宏偉的宮闈里，竊聽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宮外的一處宅邸，某一個點著燈的房間，張憬言褪去一身粗布衣衫，換上質地柔軟的錦衣，他慵懶的靠坐在床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垂眸認真的看著。

「他的身份還沒有查到嗎？」張憬言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問道，視線卻固定在手中的書本上沒有移開。

「屬下無能。」突然出現在屋子裡的男子，一身黑衣，他跪在地上，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

「嗯？」張憬言挑眉抬首，他坐起身子，將書放在一旁，起身走到離窗口不遠處的木製盆架旁，他挽起衣袖將手放入銅盆，漫不經心的洗起手來。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纖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右手握筆的地方有一層明顯的薄繭，但相比他掌心和虎口處的厚繭，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查不到？」張憬言沒有回頭去看那個骨顫肉驚的男子，他抿著色澤淡薄的唇望著後院的桃樹上，此時已是盛夏，花早已掉落只余翠綠的葉子，在飄飄蕩蕩。他那雙微眯的眸子里似在醞釀風暴，不過一會卻又平息了下來，他俊逸的面容浮出一抹淡笑，過了會兒，便隨意的擺擺手讓那個跪在地上的男子退下。

夏季的夜晚依然帶著些許微薄的涼意，他從衣衫里拿出一個粗糙的木人，大拇指的拇指肚在一側輕輕的摩擦，隨後隨手一扔，將那個木人扔進漆黑的後院中，融進墨色的黑暗裡。

打更人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入他的耳朵，幾聲犬吠過後又恢復了都屬於夜晚的寂靜，他卻依然站在那裡，直到天空漸白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在第一道陽光破雲而出的時候，他將窗戶關上推門出去，門口候著的人彎腰屈膝的給他遞上一塊白色的濕布巾，他伸手接過，細緻的擦拭面頰。

「今兒殿下是準備去哪兒？」那人接過布巾之後問道，「可需準備些什麼？」

「不必，今日留在府邸，哪兒也不去。」他眯著眼望向屋檐下的鳥窩，那裡面卧著幾隻幼鳥，張著嘴輕聲地叫著，之後他說：「給我準備信紙筆墨。」

「是。」那人恭敬地應道，彎著腰退離開來。

有一陣夏風吹來，院子中的楓樹飄下一片葉子，落在柔軟的泥土上，又有一隻麻雀從空中停落，細小的爪子踩在剛剛落下的楓葉上，彎著腦袋用嘴梳理著羽毛。張憬言朝前走了幾步，走到台階處停下，陽光從頭頂灑下，他垂下眼瞼伸手去接，望著斑駁在掌心中的陽光，隨後握緊了拳頭，拂袖走回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