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早早的完成了太傅布置的所有功課，甚至連練武場里所有的動作都十分賣力的做到最好，只為了能夠爭取到去宮外的半天遊玩。午膳時他坐在練武場旁邊的香樟下，阿亮給他拿了飯食和一塊小巧的點心過來，在他身邊伴讀的人也湊了過來。幾個半大的少年人，聚攏在樹下，飯食攤放在一起偶爾吃吃別人的，話頭卻不離哪家閨中小姐，或是當今局勢轉化，又或是那些民間才子，實在是無趣的很。

直到課程徹底結束，他便踩著晌午過後依舊熾熱的陽光，溜出了宮。

「你多大了？」這一次他穿著青色的衣衫，蹲在昨天的那個小販面前，深棕色的眸子里盛滿了好奇，見那人許久不回答，他便從素色的布上拿著一個木雕的人偶在手中把玩，安華側頭望著攤販的側臉問：「這也是你雕的？昨日都沒有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不言語卻輕點了頭顱。

「你姓甚名甚都沒告訴我。我還想著和你做朋友呢。」安華用手沿著木雕人偶的輪廓來回的摩擦，有一小隊巡邏的士兵步伐整齊統一，背脊挺直，手裡拿著長槍穿著盔甲，昂揚著腦袋從他們身邊走過。

身邊的人吹去面具上的木灰，斜睨了安華一眼，「我姓張，名憬言。」

安華打量這個穿著粗布衣衫的人，微眯著眼思量許久，而後開口：「你的名字不好，憬字有浮雲流動之意，漂浮不定的。」

隨後安華又笑道：「你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

那個叫張憬言的攤販也不惱，他站起來將自己身上木屑拍去，不知不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身子向著安華坐的地方微斜，這個位置正處風口，時不時便會吹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卻正好將他身上不多的木屑全數吹到安華的身上。

安華立時站了起來，他正準備斥責，卻聽見張憬言有些沙啞的嗓音，帶著些微的惱怒，他說：「有你這般評論別人名字的麼？」

安華微愣，隨後莞爾一笑：「不可以嗎？我不知道。」

「我確實去過很多地方。」張憬言將手中雕刻好的面具放在地上，他從旁邊的布袋裡拿了一小塊原木給一旁的安華，隨後又遞上一柄刻刀，他垂眸續而又道：「看見了很多東西，也去過金國周邊的鄰國，見識過富庶，也見過貧窮……」

張憬言一邊指導安華雕刻那巴掌大的小人，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他一路走來的所聽所聞。時間過得很快，雕工粗糙的小人出現在安華的掌心，他嫌棄的看著自己雕刻出來的作品，日落的餘暉照在他的臉上，那五官精緻的輪廓被橘色的光芒勾芡。

「給你好了，這麼丑。」他站了起來，將手中的小人塞到張憬言的手中，他拍去身上的木屑和灰塵，微抬起下巴說：「張憬言，我們金國是最強大最富饒的！」

「現在是，將來依舊如此。」少年的眉目間帶著驕傲，他就那樣筆直地站在熱鬧的街市裡，落日的陽光從側面照上少年纖細的身子，很多年以後張憬言依舊忘不了那天孤傲的少年，忘不了他自信而張狂的話。

張憬言嗤笑，他蹲下身子準備收拾東西離開，過了會兒，他說：「你該出去看看，在國都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

「半年後我要離開國都去往漠北。」他側目，用漆黑的眸子望著安華良久，他說：「你也應當去看看，那裡風沙漫天，幹燥無雨，常年戰亂，生活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