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像是在慶祝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一樣，舉杯然後共飲，一滴不剩之後又開始新的一輪，到最後趙洋撐到只能靠在沙發的邊緣打著酒嗝，然後愜意的眯著眼睛，他們不需要醉酒，也不需要自醉，所以一切都點到為止。電視的電影早就已經結束了，此時換上了略微有些枯燥的新聞。

離開時，外面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小雨旋轉著叩擊著窗戶，方洲給趙洋遞了一把格子傘，站在玄關看趙洋穿好鞋子，拿著傘，順便他還將今日的垃圾給了他。

過了沒幾日就到了新年，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從凌晨開始就一直沒有聽過，陳哥帶著張啟回去過年了，趙洋也回到家裡邊去了，方洲想了想還是沒有回去，他一如既往的留在了這個城市，聽著急切的昭示著新年到來的爆竹聲，給自己下了一碗麵條，裡面撒了點蔥，放上一個荷包蛋。

電視機打開時，全是新年聯歡晚會的倒計時，各路明星頻繁的出現在鏡頭前，方洲看了看，沒有興趣的關掉了電視，他拿著抹布，把家裡每一個角落都擦拭幹凈，地上也都用拖把拖得像是打了蠟。

趙洋給他打來一個電話，他聽著話筒裡面嘈雜的背景音，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方洲記得以前在家裡過年時，還沒有到正式拜年的日子，那些孩子就紛紛跑到別人家裡，理直氣壯的跟那些人說新年好，手卻往放在招待客人的桌子上伸。他最喜歡的是那個像橘子瓣一樣的糖果，吃起來時，都有一股橘子的清香。

之後陳哥也給他打了電話，叫他坐車去他家過年，方洲拒絕了，之後陳哥又叫他最近小心點，有個兄弟被抓了，然後又說了些什麼，方洲也都一一應道。

他突然想到李華，可又撇了撇嘴。李華家裡有妻兒，他去不太合適，儘管合適，別人也不會歡迎他吧。

浴室里放著水，方洲站在裡面，將自己從頭到腳都淋了個透徹。屋外下起了雨，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安靜的很，雨水打在地上濺起了一小片的水花。他的心裡有一種預感，他覺得近日的一切事情，都將在為之後的事情做鋪墊，那將會發生的，不可避免的可怕事情，在他的生命中打著轉，即將衝破限制著它的牢籠。

水流蜿蜒順著瓷磚的紋路滑進下水道口時，他想起了去年獨自一人去看的大海，蔚藍無邊的鹹濕海水翻滾著拍打在礁石上，密密麻麻的礁石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海龜的龜殼，每一個龜殼縫隙之間還有搖曳的海草。他沿著滿是細沙的海灘向礁石那邊走去，那裡的人很少，就算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人也不見得會往那邊去。

他踩著礁石一蹦一跳的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礁石坐下，對面是深藍的大海，遼闊的天空，一隻海鷗從海面騰飛，再遠一點是一葉孤舟在海面飄飄蕩蕩，海風吹來帶著鹹味，海浪洗刷著礁石，方洲彎腰拾起一個小一點的碎石，用力的朝海面扔去。

海鷗猛地向下俯衝，再次起身時，嘴裡叼著一條金槍魚。

日子忽然變得安靜了起來，彷彿他在海島居住時，那間簡樸的小屋裡散發出的異樣安靜。小屋裡居住著一位年邁的老人，偶爾出來走走也都杵著拐杖，慢慢騰騰。旁邊跟著一個和她一樣年邁的老狗，耷拉著腦袋垂著尾巴一瘸一拐地跟走，那狗的毛髮在年輕的時候一定光亮順滑，只是現在許久未打理，毛髮都結在了一起，布滿了灰。

他走過彩色的石子路，披著潔白無垢的雲，飛機從中間穿過，像是一個被戳破的棉花糖，橡樹下有島上的居民打著扇子穿著短袖，聊天下棋，往往一盤象棋下到最後都是一場面紅耳赤的爭論。有時候他停下腳步，那本該黏在老人身邊的老狗不知從哪裡走來，來到他的旁邊，乖巧地坐下，尾巴晃動兩下以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