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我。」

「最近還好嗎？」

方洲在即將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給父母打去了電話，他穿著紅色的格子襯衫裡面是黑色的底衣，站在酒店房間窗戶前面，窗戶是開著的。

最近這幾日他每晚都會走過幾個街區，走入那個小區，站在那棟樓層下面，仰望裡面的微光，努力支起耳朵來聽裡面傳出的聲音。偶爾一樓住戶客廳里的電視聲蓋住了他想要聽見的聲音，他便會走進樓道，踏著台階往上走，走到四樓和五樓之間的拐角處停住，停留一會然後轉身離開。

有一次，他走到了門口，站在那裡站了很久，直到樓道里上來了人，是住在他父母家樓上的人，他才從口袋裡把手伸出來，想要敲門手肘卻轉了個彎，摸上了自己的鼻子，彷彿一隻落敗的狗，耷拉著腦袋悻悻然的離開。

「我……」方洲垂下眼瞼，望著酒店前面的那條馬路上來回奔走的私家車，把手伸了出去，「在外地，沒回來。」

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上，還沒有感受清楚這雪就已經融化了，甚至連視線都沒來得及將它捕捉。這是這座城市的初雪。

「嗯，那你們晚上要把門關好。」

「晚上得注意一下，要不然就搬家。」方洲朝窗戶上哈了口氣，伸出手指在上面寫了兩個字。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寒風從他的手心上掠過很多次，最終他將手收了回來，放入口袋。風雪之中，從巷口走來一對父子，他們牽著走，父親棒孩子拿著手包，風吹來，他給自己的孩子戴上帽子，然後俯下身說了寫什麼，他們就開始奔跑，從街頭跑到了街尾，過了馬路消失在風雪中。

「好，等以後有空就回來。」方洲的視線又落到了下面不知名的地方，猶如穿越了億萬年的時光，落在了某塊磚瓦之間。

「今年？」方洲想了想，「不回來了。」

「嗯。」方洲轉過身走到燒水壺的旁邊，他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用一隻手拿起在唇邊吹了吹，牆壁上的時鐘指向了下午兩點。他的手指上帶了個戒指，金色的毫無雜質和修飾的戒指，是陳哥在前些日子給他戴上的，那時候他被欺負狠了，趴在他的身下哭喊求饒，那人卻心情愉悅的笑的歡快。

最後給他戴上這個戒指的時候，他們如同即將步入新婚的男女一樣，擁吻，激烈的吻著對方，他知道他自己又流下了眼淚，因為陳哥的唇舌後面放過了他紅腫的唇瓣，轉而吻舔著他的眼瞼和臉頰。

「錢夠用嗎？」方洲把水喝盡，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香煙，抽出一根點上，靠在酒店潔白的牆壁上吸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住人的酒店，要裝扮的和醫院病房一樣，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鋪。

「那等過段時間我在打點錢過去，不用太省，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有時間可以出去看看。」方洲把香煙掐滅，他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衣服，走到床邊把棉襖拿上，再和裡面的人聊上幾句，就掐斷了電話，把衣服穿上走出了酒店。

酒店的房門把他對所有人的留戀以及玻璃上的那兩個字一併關了進去，他將踏上返程的火車，再來時，也不知會是何年。

火車在鐵軌上飛馳，去往大城市方向的火車和來時一樣人滿為患，只是少了些樸質的身影。大部分都是些穿著西裝的人，或者是帶著耳機玩電腦的學生，要麼就是穿著幹凈整潔的青年。列車員照列推著餐車從前面的車廂走來，這一次方洲買了盒泡麵，和那些人一樣去往車廂的前部，打來熱水，等到五分鐘之後，便把面撈起一些放入嘴裡。

他坐著無聊的時候，會看看手指上的戒指，之後又會扭頭去看窗外飛逝的景色。一會是群山，一會是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