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里在播放難民營的視頻，臭氣熏天的窄小街道，用鐵皮搭建的房屋算是富人住宅，就好比現代城市中的別墅。方洲手裡拿著一個蘋果啃著，陳哥就坐在他的旁邊，翹著腿，手裡拿著遙控器。

他把頭伸過去，就著方洲的手咬了一口蘋果。再旁邊一點，靠近陽台的位置，張啟正坐在那裡寫著作業，如今已經放寒假了，國小五年級的課業任務已經開始繁重了起來，他偶爾拿著不會的題目走過來問陳哥，其餘時間都在專心致志的寫著作業。

「我按掉了啊。」陳哥說，他嘴裡的那一口蘋果已經咽下去了，又探頭在方洲手上咬了一口。

「別啊。」方洲說著想要伸手去搶過陳哥手裡的遙控器，卻被陳哥巧妙的躲過。

「這個有什麼好看的。」陳哥說道，「弱者才把自己的不幸暴露出來。」電視里的內容被換成了人與自然，恰巧一隻獵豹正在荒原上狩獵一隻羚羊，陳哥看著一本正經的用手指了指畫面。

他說：「弱肉強食，這才是生存法則。」

這句話確實是一點兒錯也沒有。可方洲還是翻了個白眼，將手裡的蘋果咬掉最後一口，果殼扔進垃圾桶里，他起身走到客廳的飯桌上，拿了張紙擦著手，又走到廚房裡打開雪櫃，拿出一聽啤酒，回了房間。

「你不看了？」陳哥在沙發上一邊按著頻道一邊問道。

「不看了，沒什麼好看的。」方洲撇撇嘴。

等到這個城市再一次下起雪時，趙洋給方洲打了通電話，他們聊了很久，聊到了阿安，聊到了趙洋正式進入重案組，甚至還聊到了阿安的父親。話語的最後是趙洋的一陣笑聲，以及得意洋洋的要求方洲請客慶祝。

方洲猶豫了會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們這一次約到橋中心見面，就是通往老城區的老橋，最近翻新補休的通知下來了，除了行人可以走之外，車輛一律不能通行，必須繞道，所以此刻這橋上空蕩盪的，安靜極了。

方洲靠在圍欄上吸著煙，灰色的棉衣就像頭頂灰濛蒙的天空。方洲的灰色棉衣裡面還穿了件黑色的高領毛衣，這件衣服是昨天陳哥送的，說是最近天氣冷，想著他沒有什麼特別厚的毛衣，所以在路過一家毛衣店時，就給他買了件。

趙洋從另一頭走來，在視線第一眼看見方洲時，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想到了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夜晚，隨後又跳脫著想到了另一個也如同那時一樣的夜晚，寂寥蕭瑟，空氣里有著絲絲縷縷的血腥

味，不是特意去聞，根本發覺不了。

方洲坐在路燈下，橘黃色的燈光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也許是快要下雨了，濕潤的空氣裡帶著壓抑，趙洋甚至都可以想像到動漫中誇張的畫面。比如，空氣中漂浮著水珠，又或者一根根細細密密的絲線上面掛著透明的，如同玻璃的珠子。只是那一次，趙洋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的想像上，也不在周圍的各種習以為常的風景中。

就連他手邊上的女朋友都被剔除了注意力之外。

他的視線，此時只定格在方洲身上，就像現在，在橋上，他的目光里就只有那個吸著煙的青年。他看見方洲的頭頂一片血紅，蜿蜒而下，彷彿一條溪水。直到身邊的女伴驚叫出聲，他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方洲的身邊。坐在地上的人，沒有抬頭看他，依舊吸著煙，之前的那根已經吸完了，現下手裡的那根是新點的。

趙洋想要張嘴跟他說什麼，可是嘴巴剛剛張開，就閉上了。身邊的女伴拽著他快速的離開，走過轉角時，他回頭匆匆的看了一眼。

「那個人是什麼人啊？」女伴在身邊抱怨道：「真的是，晚上還是不要出來的好，以後我們早點回學校吧。」

「那人頭都破了吧，估計是得罪什麼人給打的吧。」趙洋漫不經心的說，手掌在身邊女伴的腦袋上揉了揉，「別想了，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店，晚上也營業到很晚，我帶你去吃，今天就不回學校了，晚些去附近的賓館住一晚。」

「好吧。」女伴親密的抱住趙洋的手臂，嬉笑著說：「你想要做些什麼？壞事麼？」

「別想多。」趙洋說，「一人一間房。」

「嘁。」

方洲其實在趙洋與自己一條直線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他等著那人朝自己走過來，等了很久，煙蒂都換了好幾根，也不見那人過來。可他的耐性也很好，趙洋不過來，方洲也就任由他站在那邊發著呆，口袋裡的煙沒有了，於是就在每一個口袋裡翻找了一遍，找到了顆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放的，看了會也沒大注意，就往嘴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