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的時候，葉子已經變成青黃不接的樣子，而少年依舊是少年，仍然可以沒有憂愁的抱著吉他坐在街頭、家裡以及辦公的地方唱著自己喜歡的歌曲，彈著歡快的，憂傷的曲調。

張啟被陳哥接了去，方洲忙的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酒杯舉了又放下，官面上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在紙鋪成的路上來來回回地走著，警笛聲也在耳邊徘徊不去。

方洲再一次好不容易的休息間隙被陳哥叫了去，他們並排坐在客廳里，陳哥手裡依舊拿著一本書，書翻了好幾頁之後，他將書放到一邊，拉著方洲去了房間。

「最近要格外小心。」在該做的一些事情結束之後，陳哥擁著方洲在他耳邊說道，「警方已經盯上你了。」

「嗯。」方洲點了點頭，他把手舉起，舉到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窗外皎潔的月光照在手掌上，那上面的紋路清晰可見，縱橫交錯的像鄉村的小路，泥濘不堪。

他又想起了那個荒涼窮苦的鄉村，他想，自己這些年寄去的錢，能給父母的下半生過上好日子，也就放心了。他上次收到來信，說是已經買了房，裝修好了住進去了，家裡的老狗前幾天去世了，妹妹生了個兒子，他升級做了舅舅。

妹妹丈夫家裡的人說著想要見他，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看看，來之前打個電話，號碼附在信的末尾。方洲想了想，還是沒有打一個電話過去，他把那些噴薄欲出的話在嘴邊輾轉了之後，咽了下去，吞進了肚子里，任由食道吸收，溶於血液。

外面下起了雪，雪花紛紛擾擾的飄著，趙洋朝掌心哈著氣，穿著大衣站在雪中跺著腳，他的身後是方洲家的樓層出口，早上打了電話約方洲的，明明已經說好了，結果來了家裡卻沒有人，再打電話過去，那頭卻叫他等等說自己有點急事。

等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左右，趙洋才看見方洲從遠處緩慢走來，穿著深藍色的棉衣，圍著灰色的圍巾。

「啊，你去哪裡了？」趙洋拎著幾瓶啤酒，啤酒放在塑料袋裡，裡面還有幾包土豆，他邁著有些僵硬的步伐迎上前，語氣里還帶著抱怨，「你該提前跟我說的。」

「臨時有的急事，不好意思。」說這話的時候，旁邊走來一人，是住在方洲家樓下的老人，她提著裝滿菜的籃子，笑眯眯跟方洲打了聲招呼。

這老人的兒子是個企業家，和方洲曾經來往過業務，不過後面他轉戰外地之後就斷了聯繫。

「原諒你這次咯。」趙洋一隻手勾著方洲的脖子，帶著方洲往樓上走，「快走快走，我買了個碟，超級棒。」

「警匪的？」方洲問道。

「必須的啊。」趙洋說，他看著方洲掏鑰匙，鑰匙插入鑰匙孔轉了幾圈，門開了，裡面是一片漆黑，後來開了燈，屋子就溫暖了起來。

「我以前不怎麼喜歡警察，不過現在是真的喜歡了。」趙洋打開一瓶啤酒，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一口飲過了癮了之後，打個酒嗝扔了粒土豆米在嘴裡，「我上次和隊友破了幾宗大案，現在想想都超級激動。」

「我馬上就陞官了。」趙洋又喝了一口，這一口在嘴裡停留了一會，才咽下去，「你到時候可得給我慶祝慶祝。」

「到時候我進了重案組，阿安的事情我就能好好的查查了。」電影開始放了，「我有一種預感，我覺得阿安可能已經不在了。」

「哦。」方洲看著茶幾上的東西，一樣也沒動，家裡上次撿來的貓咪翹著尾巴優雅地走到他的腳邊，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方洲的小腿，還愉悅的喵喵叫了幾聲。

警匪片依舊是警官贏得了勝利，方洲把貓咪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順著他的毛，有一下沒一下的擼著，他想到了陳哥，然後又想起了那句話。

「陳哥，我們去做個好人吧。」方洲帶著點哭腔，語氣輕喘，他用力的抱住陳哥，兩人汗津的身體無縫的貼在一起。

「你想要做個好人，可別人讓麼？」陳哥自嘲的笑了笑，「就像以前，我第一次被帶進這裡，第一次染血的時候就想做個好人，可別人不讓啊。」

「方洲，我們這些人做好人的代價是要吃槍子的。」陳哥用手摸著方洲的五官，從眉眼一路向下，最後落在他的唇邊，細細描繪之後，把自己的唇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