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了公交，走到景桂園，他推開了茶館的門，狼狽不已的出現在徐洲的眼前。他站在門口，望著那人，直到他走進了，許攸才開口說道:「徐洲，我是個懦夫。」

「我要離開了，去別的城市。」他說，「我去找我的父親。」

「去哪裡？」徐洲問，「買了票嗎？你到了那邊給我打個電話吧，啊，你知道父親在哪裡麼？」

「知道。」他說，「很近的。」

「那你到了給我打個電話吧，今天就走麼？」

「嗯，今天就走。」許攸說，「今晚的夜裡。」說完他笑了笑，就走了，徐洲看到那人眼裡，什麼都沒有了，哀愁也沒有了，無情無緒的，他不放心，可想想自己和許攸並不是很熟，索性也就沒有追出去，只是有些心緒不寧地坐回了位置，抱著那隻慵懶的貓咪，盯著店裡落地玻璃窗的上蜿蜒的雨水。

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許攸說的懦夫是什麼意思。早間新聞里，播放著許攸的死訊，無人認領的屍首，被放在了警署的停屍間里。

那人在夜裡，墜江而亡。

連續三天，許攸的親人仍舊不肯將他領走，於是，徐洲去了，他辦理了手續，領走了屍體，火化之後的骨灰，將他葬在了最西邊的墓葬群中。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很大，大的連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天地間似乎只有雨聲，再無其它的聲音，但徐洲卻在其中聽到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就像是曾經朋友傳達那人的話語一樣。徐洲猶記自己那天逃出了家，朋友送他去火車站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寬厚的擁抱，他說:「你家男朋友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活著，他不夠勇敢，是個懦夫。」

就像許攸一樣，是個懦夫。

徐洲撐著傘站在許攸墓碑前，站在這個寂寞清冷的墓園裡。他想，那個很早很早死去的人，葬禮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冷冷清清的。

但，應該會比許攸要熱鬧一些，畢竟，那人的朋友很多。

之後這雨連續下了三天，瓢潑的雨水，像是蒼天在為此哭泣，可是人啊，那個躺在土裡的人，依舊寂寞。

流言隨著那人的離世而消散，似乎是那些妄言的人知道了錯誤，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如風一樣消失了。學校的論壇，刷起了一片的對不起，就連那個學長的份，也一併補償了。

可有什麼用呢，一層土，隔出了兩個世界。死去的人依舊死去了，活著的人過了幾個月，也就把這段記憶，拋諸腦後，繼續生活。

「許攸，檯燈還你。」那天，陸秉文敲響了許攸家的門，藍色的檯燈被那人扔到了許攸的身上。

「膈應。」那人身後站在一眾朋友，神情戲謔。

關門的時候，許攸聽到陸秉文說:「我都說了，我和他沒關係，我就看他可憐，給交個朋友。」

「我那時不知道他是同性戀，不過現在想想，他父親是，他肯定也是，嘖，真噁心。」

那時候，為了面子，梗著脖子說的話，現在想收也是收不回來了。

「小攸，想坐摩天輪啊，我們下次和媽媽一起來坐，一家子在一起才是圓滿的嘛。」水灌入身體前，許攸突然想起了父親，想起了他溫暖寬厚的手掌，和溫柔的聲音。

他聽到了冰層碎裂的聲音，也聽到了一聲冗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