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有一天，許攸想，他會步入父親的後塵。

就像是那一座冰冷的墳墓一樣，僅僅只是隔著一層黃土，卻隔出了兩個世界。自夢裡醒來時，許攸總是想著那個在父親墓碑前哭的如同一個孩子的人，隨後他又支著腦袋想，要是自己以後也變成了那個樣子，是否會有人和那個人一樣，為自己如此哭泣。

想了半天，直到腦袋犯疼都沒想出答案，索性他將自己放空，盯著天花板看著，之後閑的無事，他將整個屋子打掃了一遍。

在打掃到自己父親房間時，許攸的動作有些疑遲，他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隨後深吸了幾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沒有變化的擺設，一塵不染的房間，先前的血腥味早已散去，這個房間里幹凈的彷彿那個人還存在一般，就像是那人臨時有事出去一樣，什麼都沒有改變，除了那一堆收放在桌子上的照片。

照片上似乎還染著鮮血，紅色的指節印在提醒著許攸，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小區里的老人已經不再談論了，彷彿人死去了，什麼東西也都跟著煙消雲散了。偶爾的幾聲，也只是嘆惋地說著許攸太過可憐。這讓他有些好笑。

陸秉文偶爾會過來找許攸出去，比如去校園北街的小食街吃點東西，或者去電玩城打打電玩，亦或是邀請他一起去打一場酣暢淋漓的籃球賽。

每當許攸問他為什麼總來找他時，陸秉文便將手搭在許攸的肩膀上說，「兄弟嘛。」

偶爾陸秉文的父母管的太過嚴厲時，他會拿著行李跑來敲許攸家的門，每一次許攸都是迷迷糊糊地走過去給他開門，那人便可憐兮兮的對著許攸說：「好兄弟，收留收留我唄。」像是一隻巨大的狗狗，在他的面前乞憐搖尾。

蹭吃蹭喝的不要臉模樣，連陸秉文的父母都知道了。

許攸再也沒見過那個人了，那個讓父親虔誠的愛了一輩子的人，似乎從他的生命里，同父親的離去，一併消失在了許攸的生命里。小區里傳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許攸好奇的趴在窗檯朝下看著，那是一對新婚夫婦，滿臉喜慶的新郎剛剛把新娘接了過來。他看著，突然覺得有些寂寞。

他想起了父親。那天陰雨綿綿的，母親外出上班，小小的許攸由於身體不舒服，便沒有去上學，他拿著玩具坐在父親房間的地板上，偶爾抬頭看著父親伏案工作的背影。小區里噼里啪啦的爆竹聲由遠及近的傳來，許攸踩著板凳朝下望去，他說：「爸爸，下面有新娘子。」

「嗯，我聽到了。」父親頭也沒抬地說。

「你和媽媽結婚的時候，是不是也是把媽媽抱屋子的呀。」

「嗯，那時候我和你媽的婚禮可熱鬧了，比這還熱鬧。」父親終於放下了筆，他揉了揉眼角，在他書桌的一角，放著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裡面的笑靨如花，被夾在中間的孩子手中還拿著一個冰淇淋。

「很熱鬧麼？」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惋惜，「唔，爸爸你和媽媽再結一次婚吧，讓我看看唄。」

「結不了了。」

「為什麼？」

「因為人啊，只能結一次婚，如果總是結婚的話，那就不虔誠了。」

「啊，這樣啊。」

「所以啊，小攸以後要和自己最喜歡的人在一起啊。」

「唔，最喜歡麼？那我以後娶爸爸，媽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