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葬禮的時候，誰都沒來，冷冷清清的，也就只有樓下那對老人清早來祭拜，而後又怕人看見似的，急匆匆的離開了。

陸秉文也來過，就站在許攸的身後，什麼都沒說，看了會就離開了。許攸就跪在遺像前，一言不發，不哭不鬧的，像個木偶一樣。

「你瞧。」夜晚的時候，許攸紅著眼眶，看著相框里笑靨如花的人，「連死的時候都是寂寞的。」

照片上的人依舊笑著，笑容燦爛。

「你瞧，惦記了一輩子的人，都沒有來看你一眼。」他說，「誰的葬禮像你這樣冷清。」

「這些人到現在都恨不得躲著你。」

許攸那一晚上，就蜷縮在靈堂前面，他貼著地板睡著，眉頭緊皺。他做了一個夢，漆黑一片的夢裡，他父親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他的頭頂，語氣帶著濃郁的哀愁，他說:「這天太晴朗了。」

小小的他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他仰著頭問著父親:「爸爸，晴天挺好的啊，我們可以去遊樂園啊。」

「唉，要是雨天的話多好。」他的父親有一搭沒一搭的自說自話，「太晴朗的天氣，總是最適合離別。」

父親入葬的時候，老天依舊吝嗇的連一點兒雨水都沒落下，許攸站在自己父親的墓前，就像是當時他站在自己父親的房門前一樣，安靜沉默。

之後不知怎麼了，突如其來的的風，將他的髮絲吹亂，天邊飄來了幾片烏雲，許攸眯著眼看著，天地間似乎開始風捲雲涌了起來。而他的父親變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

當雨水下下來時，有人狼狽的趕來，他穿著西裝，黑色得體的西裝，像是特意趕來送行的人。他跪在了父親的墓前，紅著眼眶。

「他死了。」許攸說，「你可以不用惦記了。」

那人仿若沒有聽到一樣，依然跪在地上，雨水打在身上，一陣陣的疼，疼的連整個身子抖顫抖了起來。

許攸眼睛望著遠方，他突然彎下身子，用手拽著那人的衣領，來回地搖著，他說:「他死了!」

「我爸死了。」他紅著眼，滿臉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你滿意了吧。」

那人搖著頭，用力的搖著頭，他說:「怎麼不等等我呢。」

「等你什麼?等你再來捅一刀麼？」

「許陽，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那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伸手撫摸著照片上那個笑靨如花的人，他說:「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以為，等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能再度回到我的身邊，我們能重新來過，就像以前那樣。」那人直起了身子，背脊挺直，他沒有去看許攸，眼睛直勾勾的只看著照片上的人，他說:「怎麼就不等等我呢。」

那天，其實他也來了，只是來晚了，他匆匆忙忙的趕到那家咖啡廳時，許攸已經帶著他的父親離開了。那人和那個女人大吵了一架，之後便不停的撥打著許攸父親的電話，只是，那個早已支離破碎的人，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夜晚，許攸躺在床上，父親的房門緊閉著，彷彿那個離開的人，還活著，他想像著自己的父親躺在柔軟的床上，想像著他伏案工作的模樣，想著想著，他抱著被子睡了過去。

夢裡他夢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懸崖邊是他的父親，還有一個小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