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結束之後，許君澤也不怎麼去學校了，他幫著蕭祁將工作室開了起來，抓了幾個妖怪幫著管理，只是當所有的一切步入正軌時，蕭祁突然間消失了。

「我要息影了。」消失的前一天，他坐在某個台的訪談室里，那雙淡金色的眸子里，沒有了平時戲謔的神情，「我想，你們能夠諒解我的行為。」

「雖然有些任性，但是，我覺得值得，能讓你們在我最巔峰的時候記住我。」他笑了笑，「那些獎項我也拿到手軟了，也該給後輩一些希望了。」

許君澤坐在辦公室里，嚼著快餐，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蕭祁那張笑顏，有些焦灼，他從未想過，蕭祁會一張紙條，甚至連一個口信都不留，就這樣消失的一幹二凈。

妖界的妖怪被他問了個遍，都支支吾吾的不願回答，狐族的人他都抓不到一個，就最近連見都沒見過。

他眯起了眼睛，準備去往狐族找找那個二貨，可眼下他還有些事情需要去辦。雖不是重要的事情，卻也是百年來的約定。

野草漫過了腳踝，幾乎都快漫過他的膝蓋，許君澤準備去見一個故友，只是那個故友早已不在人世。

手中拿著銅紙折的元寶，和一袋子的冥紙，他緩緩地走到林中深處，那裡有一池死水，碧綠的池子里偶爾還能聽到幾聲蛙叫。

池邊有一座孤墳，墳頭長滿了草，連那墓碑都斷裂成了兩節，長滿了青苔。

這便是他今日要探望的故人。

很早很早以前的故人，猶記當時，那人意氣風發，手握著毛筆，直指蒼天。

他說:「十五萬青年十五萬兵。」眼睛裡的光芒是許君澤從未看過的，他第一次知道，脆弱的生命也能迸發出巨大的能量。

那人一介書生，二十年的光陰全數放在了書本之上，他們常常坐在院子里，就著一壺清茶，賞著一輪明月，清風相伴，隨意自在。

蕭祁有時也會拿著幾壺酒，邀他們共飲，興緻來時，還會拿出筆墨紙硯，點著油燈，隨意書寫。

有時，就連下幾盤棋，都是極為開心的。

直至戰爭打響，消息在這個小山村裡無限蔓延，他將那頭長發削去，目光炯炯，他說:「我為兒郎，當報效祖國。」

「槍林彈雨，你不怕嗎？」許君澤問。

「如若我在這裡揮灑筆墨，逍遙自在，反而有些於心不安，雖然我一介書生，並不能取得很大作用，但，那隊伍里，能多我一個人便也是極好的。」他伸手拍在許君澤的肩膀上，「君澤，如若國破，當也沒有我的棲身之地了。」

「你能護我一世安康，可你卻不能護所有的人。」他笑著說。

「你意已決？」

「我意已決。」

「那你便去吧。保重。」許君澤拂袖，他將一圓潤的白玉放置在那人的掌心，「帶著吧，就當我送你的餞別禮。」

「如今一去，不知何時相見，也許今世永難再見。」他說,「如果我死去，你能幫我將骨灰帶回來嗎？葬在此地，與清風相伴，如果可以，你和蕭祁偶爾來同我聊聊，也是極好。」

「嗯。會的。」

從此，那人便真的一去不復返，直到他死去，都沒有再見過一面。

許君澤點著了火，將那些東西一點一點的放進火中燃燒著，他看著那熊熊烈火，和那些在火中化為灰燼的紙張，陡然發出一聲嘆息。

這墳墓里的人早已投胎轉世，他每年來這，也不過是感懷一下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不顧一切的孤勇。

「要是蕭祁那狐狸在這裡。」他想了想，笑了起來，「指不定又得站在這墳外邊，邊燒紙邊罵你了。」

「唔，他就這性子，你知道的。」他說，語氣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