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生一看便不是本地人吧。」 小鎮外的官道旁，擺著用茅草搭成的簡陋屋棚，棚外還掛著一塊牌匾，上的字是用黑色的炭塊寫出來的。

那上面寫道:涼茶兩文一碗，包子十文四個。

身形瘦小的老婦人端著一碗涼茶，小心翼翼地放在嵇含落座的地方。炎熱到不行的天氣，官道上來往的人都極少。

「年輕人，要聽故事嗎？」老婦人百無聊賴的支著腦袋，坐在嵇含的側邊的位置上，她看著那個被太陽烘烤而變得幹燥的地面，隨後緩緩的問道。

「嗯？什麼故事？」喝了口涼茶，身體里的燥熱消散了不少，嵇含聽到那婦人的話，霎時來了興趣。

同時許君澤帶著蕭祁也來到了這裡，他們同嵇含互相頷首，隨後隨意的找了個地方坐下，要了碗略有些苦澀的涼茶，邊喝邊聽。

「看少年人風塵僕僕的模樣，想必是來尋友的吧。」老婦人笑眯眯地說，「這個小地方也沒多大點事，就說那知府的女兒最近要嫁人了，我這故事啊，跟婚禮有點兒關係。」

老婦人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我們這小地方有一個習慣，女兒出生滿月後，父親便會在院子里，埋下一壇酒，在埋酒的地方在種下一棵榕樹，這樣既知酒埋下的地方，又能讓這樹和自己女兒一起成長。」

「遠郊有一男子，長相俊美，他的妻子在閏年生了個女兒，難產，便去了。男子傷心，卻也無可奈何，他依照習俗在自己女兒滿月之時埋了酒，種了樹。」

「這男子是個讀書人，卻不迂腐，也不知為何，留在這個小地方做著教書先生。」

「隨著他的女兒越長越大，出落的也是亭亭玉立，端莊溫慧。」

「等到那榕樹長出了院落，從很遠的地方看到時，那些前來說親的人，絡繹不絕，幾乎都快將那門檻踏破。」

隨後婦人咂了咂嘴，給自己倒了碗茶，喝了口，繼續說道。

「可惜，誰家父親不希望自家女兒嫁與良人，得個好歸宿呢。於是他百般拒絕那些前來求親的人。」

「只是他唯有一人沒有拒絕，是那個和自家女兒青梅竹馬的年輕人，那人家境普通，父母務農，卻品性溫良。」

「他也知，自己女兒和那年輕人，總是在榕樹下偷偷見面，於是他對那男子說:若你能考取秀才，我便將這書院和女兒一併交由你。」

「於是這人便努力的去學，可惜，造化弄人，等他高中秀才，趕回這個小地方時，看見的是掛滿了白色錦繡的院子，白的燈籠掛在大門外，白色的輓聯像是一個重鎚，砸在了高興壞了的人心上。」

「在那年輕人離開小地方去參加科舉時，那家人的女兒突然間染上了風寒，沒多久便病逝了。」

「那年輕人也是個痴情種，一生沒有娶妻，守著個酒罈和一棵茂盛的榕樹，走完了餘下的半生。」

故事結束時，老婦人也喝完了她碗中的茶水，她說:「那酒叫花雕，女子猶在，嫁人時叫女兒紅，不幸逝去稱花凋，也就不在開壇，長埋底下。」

「啊？」嵇含有些傷感，他手指沿著碗的邊緣摩擦著，他垂眸思慮片刻說道:「如若那人的父親早日將女兒嫁給那年輕人，似乎也能補救些什麼。」

「年輕人，哪家父親不盼女兒好？」老婦人起身，走到棚子外面，她抬著頭眯著眼，看著天空刺眼的驕陽，「唉，這天熱的都沒人來，嘖，下點兒雨都好哇。」

坐在不遠處位置上的許君澤和蕭祁，早已不知去往了哪裡，連離去都不知何時離去的。

「女兒紅不是那麼好喝的。」蕭祁端著酒杯，望著旁邊已經醉了的老者，他淺酌一口，濃郁醇厚的酒香在唇齒間打轉，「唔，不知這擺渡老頭的寶貝酒是什麼味道。」

蕭祁眯著眼，又給自己倒了滿杯，「一定很好喝。」

天空的月亮已經西斜，天邊也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橘紅，鬼市的喧鬧也趨近安靜，燈籠搖曳著火光，那裡面橘紅的光亮變成了淡淡的藍色。

蕭祁想了想，準備將那老頭扛進屋裡時，許君澤卻不知何時醒來，他來到蕭祁的身邊，憑空變出個杯子，在一旁落座。

「不必管他，我陪你飲幾杯吧。」許君澤淺笑著，他望著蕭祁淡金色的眸子，「好久沒一起喝酒了，這世界的酒，都不如原來的女兒紅。」

「難得你願意拿出來一壇。」許君澤淺酌著，蕭祁卻有些呆愣，他望著那個人，突然間心跳的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