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不能擅自進入，所以，靠你自己了，無衣。」

「喂！你給我等等！」

穆小樓就這麼把卓無衣扔在了結界外。

結界表面水一樣泛起層層漣漪，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裡面。卓無衣煩惱地撓撓頭，他只知道結界無法輕易進入，需要有人為他引路。可住在這裡的兩個人——雲琛和葉為書，哪個也不像是會為他引路的樣子。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卓無衣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決定先嚐試一下。萬一他能打開結界呢？

「嗷！」

指尖剛碰到結界他就被燙得嚎了一聲，猛地縮了回來，仔細一看，右手已然被燙起一串水泡。他覺得自己掉了一層皮，這結界對他相當不友好。

「你在做什麼？」

雖然這聲音如冰泉流動，泠然動聽，不過乍然在卓無衣背後響起，還是把他嚇了一跳：「雲……雲兄？」

糟糕！叫順口了！

「師父。」雲琛淡淡道。

「哈？」

「你應該叫我師父，而不是……」雲琛微妙地停頓了一下，「……『雲兄』。」

「師……師父。」卓無衣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畢竟對著這樣一張年輕而俊美的臉，叫「師父」總有一種違和感。

「嗯。」

雲琛走到他身旁。仍是一襲雪白的衣袍，墨玉般的長髮宛如一匹錦緞一樣披散下來。太過幹凈，纖塵不染，以至於他一靠近，卓無衣就有種自己滿身風塵的錯覺。

「手。」雲琛向他伸出手。

卓無衣獃獃地問了一句：「啥？」

雲琛輕嘆了口氣，將他右手拉過來：「不要輕易用手去碰觸未知的事物。」

「哦……」卓無衣看著雲琛手中籠出一團柔和的光，指尖傳來一絲絲涼意。雲琛微微低著頭，只能看到長如蝶翼的睫毛和潔白如玉的肌膚。寬大的衣袖微微褪下，露出一截小臂。微風拂過，送來一縷幽冷的清香。

卓無衣突然有些臉上發燒。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師……師父……」

「別動。」

雲琛輕聲說著，握著他的手加大了幾分力道，不讓他亂動。卓無衣一愣，看他仍是一臉淡定的模樣，不禁在心裡鄙視了一下自己：明明只是治療一下燙傷，他到底在不好意思個什麼勁？

「太虛幻境外的結界，是師兄親自布置的。」雲琛低聲說道，「如果不是有靈力護體，你的右手就要保不住了。」

卓無衣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師兄」大概是指葉為書。他不禁暗自翻白眼：這麼具有攻擊力的結界，也不怕誤傷？

「好了。」

雲琛放下他的右手，水泡已然消失，只剩下平滑的肌膚。卓無衣不禁有些發愣，只見雲琛走到結界面前，隨手一劃——

彷彿吟風弄月、賞花品酒一般，他的姿態隨意而優雅，瀟灑又好看，就如同他的人一樣，讓人賞心悅目。然而當卓無衣把目光投進結界里，他頓時驚呆了。

美麗、太美麗了。

無法用語言形容眼前的景色為他帶來怎樣的震撼。到處都是雪白的瓊花，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宛如一場下在初冬的雪，潔白而幹凈，不惹塵埃。整個世界只有那一片純白色，沒有任何其它的色彩，卻奇蹟般沒有讓人感到單調，只能感到一種令人心碎的美麗。

太過於純凈，以至於看上去如此脆弱，彷彿輕輕一碰，它們就會化作一縷輕煙裊裊消散。

「這裡……就是太虛幻境？」卓無衣不禁喃喃自語。

「不錯。」雲琛看著他走進結界，便將結界合攏，「這裡就是太虛幻境。」

「這些花……是誰種的？」

卓無衣回頭去看依然站在結界前的男子。對方的臉上依然淡漠，看不出任何錶情，只在眸光最深處閃爍出一絲極淡的光芒。

「是我。」雲琛說道。

卓無衣心中震動了一下，想起蘇別離種了漫山遍野的桃花，而眼前這個強大到四界幾乎無敵手的男子種了漫山遍野的瓊花。

他們在這樣漫長的時間裡，是怎樣的寂寞？

隨著雲琛到達不歸殿，卓無衣發覺只有不歸殿附近的花換成了純白的紫薇花。他抬頭仰望眼前這座並不富麗堂皇，卻十分安靜的宮殿，只覺殿里殿外在一片潔白的掩映之下透出無邊清冷寂寞的味道，簡直如同一座雲琛自立的牢籠，將自己關在裡面。

「不歸殿有很多房間，你可以隨意挑選。」兩人踏入大殿正門，雲琛淡淡道，「我的房間在東北角，你有事到那裡找我。明日卯時，你到後院等我。」

「可是師父……！」卓無衣覺得如果只有自己呆在這素凈的宮殿里，可能會被無聊得發瘋，「這裡太安靜了，我……我能做點什麼？」

雲琛再度露出一個十分人性化的表情——這是卓無衣見到的他第二個富有人情味的一面。雲琛俊眉微蹙，有些茫然：「安靜？」他停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卓無衣的意思：「……你想做什麼？」

「我的意思是！」卓無衣忍不住愁眉苦臉起來，「我能不能到你那裡去看看……你看，畢竟不歸殿只有我們兩個，我一個人呆在這裡，會悶死的。」

雲琛看了看他：「小桃也在。」

「可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到她。」卓無衣幾乎要被他打敗了，「師父，我初來乍到，你總得讓我適應一下……」

雲琛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微微一怔，隨後微蹙的眉舒展開來。他又看了卓無衣一眼：「嗯。」

「嗯」是什麼意思！？卓無衣差點抓狂，到底是能跟著，還是不能跟著？說到底卓無衣提出這個要求只不過是因為他真的，真的覺得這個地方太冷清——說好聽些是冷清，說不好聽些是陰慘慘的，入目清一色素白，沒有半分人氣。他無法想像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會怎麼樣，相比之下至少雲琛還有些人氣——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之一。明明雲琛只是因為太過俊眉而有些不似凡人，再加上他淡淡的性格看上去整個人才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之感，絕對不是這種陰慘慘的頗有些瘮人的模樣，相反他和這個屋子格格不入。卓無衣寧願跟著他，也不想在這種地方久留。

「無衣。」

雲琛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卓無衣這才發現在自己出神的當兒這人已經走出去很遠。他連忙應了一聲，追了上去。

這意思……那聲「嗯」是同意他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