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再見到明鏡，明台如鯁在喉。

他跪在明鏡的面前，見她傷心難過難以自控，愈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姐姐。他伸出手來，想替明鏡拭淚。

「讓姐姐看看你的雙手。」

明台跪著，他把一雙手緩緩遞到明鏡眼前，修長的手指上傷痕纍纍，斷甲初生，像嫩嫩的芽，明鏡的淚水直落，滴在明台的斷甲上，明台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明鏡趕緊捧在手心裡，問：「疼嗎？」明台不忍明鏡難受，只得忍著疼，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疼，都已經長好了，大姐。」

明台看著明鏡，他只覺得自己混蛋透了，他竟然欺騙了他的大姐，這個世界上，猶如他親生母親一般的大姐。可是，他又不覺得後悔，因為如果他沒有被王天風強擄了去，他就不可能如此轟轟烈烈的去愛一個人，愛一個男人。如果這一生愛不到王天風，這個如果，明台卻是連想都不敢想。

想著，明台的眸色漸漸地暗了下去。

「錦雲，我有些話想單獨和大姐說，好嗎？」

將褪到一半的襯衣重新穿好，明台看向一旁的程錦雲，開口請求道，而對於一對已經訂了婚，本該恩愛小夫妻來說，明台的這句話無疑生分得很。

明鏡皺起眉頭，剛想說些什麼，卻被程錦雲打斷了，她笑著看向明鏡，說道：「大姐，既然明台這麼說了，我還是出去的好，不礙事。」

「你這孩子，怎麼和錦雲這麼說話啊。」

當程錦雲走出房間，關好門以後，明鏡如此說道。

但是她沒想到，明台竟然重新跪在了她的面前。

明台抬著頭，看著明鏡錯愕的表情，頓了頓，開口說道：「大姐，我可能又要惹您生氣了。但是我實在是不想再繼續欺騙您了，所以，請您聽我說完。」深吸了一口氣，明台繼續說道：「我想和錦雲取消婚約，我已經心有所屬了，我喜歡的人不是她，之所以同意和她訂婚，完全是因為我想讓另一個人吃醋，來找我，帶我走。」

明鏡震驚了。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小弟一向是個天真單純的人，即使現在投身了革命，但是喜歡也應該是光明磊落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小弟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使用這種卑劣的惡毒手段。這一瞬間，明鏡覺得自己似乎不認識明台了。

程錦雲等在門口，她知道明台要對明鏡說的事情是什麼，她也知道，明台這一次是真的不顧一切了。她很佩服明台的勇氣，同時也覺得自己很是可悲。這個時候，阿誠抱著一個紙盒子走了過來。

阿誠看她竟然守在門口，只覺是明鏡生了很大的氣，他走上前，低聲問道：「程小姐，裡面怎麼了？大姐生了這麼大的氣嗎？」

「不是的。」

程錦雲搖了搖頭，笑容苦澀。

「是明台在和大姐講一件很重要的事，阿誠先生現在也別進去了。」

阿誠狐疑的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進去。

屋裡，明台還在講著，他看出明鏡的臉色越發的深沉，但是他沒有停頓，沒有膽怯，「先前大姐不是問過我是不是喜歡上了什麼人嗎？其實是有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很喜歡他了。只是他不是哪家的姑娘，他不是個姑娘，他是個男人，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是我的英雄——」

明鏡覺得自己遭了一通五雷轟頂，明台的話語不驚人死不休，讓她半晌沒有緩過神來，她只是看著明台。

明台看著明鏡的樣子，心裡難受極了，但是他沒有哭，強忍住眼淚，「他叫王天風，也就是帶我去軍校的人。」

「他在哪……」

本以為明鏡會開口怒斥他，但是明台沒想到的是，明鏡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王天風現在在哪兒。

明台一頓，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終究有了些哽咽，「他，成功的完成了他的任務，為國捐軀了，是我殺了他，親手殺了他。」

明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看著仍舊在自己面前故作平靜的明台，難過的說不出話來，她根本無法想像明台究竟有多難過，有多痛苦。她又怎麼忍心再去怪他！

「我的傻弟弟……」

明鏡一把抱住明台。

眼淚決堤。

聽著裡面穿出來的陣陣哭聲，阿誠心下一驚，他擔心大姐，也擔心明台，隨即便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而衝進去一看，則是見到他們姐弟二人抱在一起。阿誠長出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明天他又惹您生氣了，大姐。」

明鏡扶起明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房間里的氣氛開始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