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能不能不要走得這麼快？就算是幻想也好，就算這場夢終有一天不得不醒過來，但是至少現在，可不可以不要走得這麼快，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多呆一會兒？讓我再仔細看看你的臉，王天風，我好怕我會忘了你的樣子。

以後的時光太漫長了。

如果忘了你，我真的怕我熬不下去……

明台被扔在一張門板上，對於此時的明台來說，汪曼春的勸降時間，權當是汪曼春給自己養精神的時間。

一遍又一遍地詢問第二戰區的情報真假；一回又一回地注射致幻劑引導他說出實情。

「王天風為什麼要出賣我們？」低垂著頭，髮絲黏在他的額頭上，狼狽的不成樣子，明台垂眼看著地面，看著汪曼春的腳尖，「於曼麗，於曼麗身上的情報很重要，比命還重要，寧可丟了命……」明台很虛弱了，汪曼春要很仔細才能聽清楚明台說的什麼，「郭騎雲是誰？郭騎雲死了，為了掩護一份真情報。」

斷斷續續的真相，讓汪曼春很興奮，她覺得自己就要大功告成。

「於曼麗身上的情報是真的嗎？」

微微眯起眼睛，汪曼春又問了一遍。

可她的逼問，只得來了明台的一陣沉默。

明台氣息奄奄，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最後答非所問，「我愛……」說到這裡，明台一停，沒再說下去。

這個時候，明台又一次陷入了昏迷，而這時，長期的審問，汪曼春的身體也扛不住了，困頓到了極致。在消磨明台意志的同時，連自己的意志也在被一點一點地消磨著，幾近崩潰。此刻，她甚至有一種想踩在奄奄一息的明台背後，開上一槍的慾望。攫取明台殘存的最後一口氣，除掉他。

汪曼春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她看著明台的眼神也是一變再變，她知道，她的手離她的槍很近。

殺掉明台，毋庸置疑地能想到最心痛的會是明鏡，可同時她也會想起明樓。她決不能開這一槍，至於這一槍由誰來打併不重要，關鍵是明樓將來對於明台的死，會不會心生愧疚，進而牽連到自己的感情。

掛鐘不停地轉著，漫長的三天三夜，對於明樓來說也是極其黑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更不敢回家。此時此刻，他閉上眼睛也能想像得出明鏡的憤怒和責難。他守著時鐘，漫無目的，只能等待，等待一個謀劃已久的結局。

阿誠走到明樓的身邊，猶豫了一會兒，隨後主動握住了明樓的手，握緊，他說道：「忠奸之判，在於天理昭彰，問心無愧。」

明樓一直強忍著的眼淚險些落了下來，他忙撇過頭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擦了擦。慘然一笑之後，他輕嘆了口氣，便伸手攬住了阿誠的腰，將頭伏了下來，細嗅著阿誠的味道，明樓開口說道：「我現在很後悔沒有聽唐顯聲的話在那一晚沒留下來，阿誠，幸好還有你，謝謝你的堅持。」說著，明樓微微湊近，在阿誠的脖頸處落下一吻，「下最後一步棋吧，但願天佑忠良。」

06

成功了。

一齣戲，要想打動人，要想足夠真，就必須讓戲者以為自己就是角色，這就是所謂的「入戲」。而顯然，在這一折苦肉計里，所有人都足夠的入戲，所以他們演的相當的真實，連自己都險些信以為真。因為梁仲春的再度反水，所以明台被成功的「救」出來了。以前的明台被射殺在亂葬崗，活下來的是「毒蠍」。

明台覺得自己似乎是難得做了一場美夢，夢中他還在那個軍校，王天風坐在他的房間里，自己正歡喜的跑向他。

「老師！」

他大聲地叫著王天風，但是王天風卻沒有反應。

「王天風！」

睜開眼的時候，和煦的陽光正照在他熟睡的臉上，閣樓房間里瀰漫著藥香氣。明台長長的睫毛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他有些疑惑，這淚水從何而來？他模模糊糊中看見了程錦雲秀麗的面龐，驚疑，難以置信，更難以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錦雲？」他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生怕下一秒「幻覺」消逝，重新跌落到萬丈深淵。聽到程錦雲的回應，明台感覺自己恍若隔世：「錦雲？是真的？錦雲。」他一下子坐起來，伸出一隻胳膊，「來，咬我一口，看我是不是在做夢。」程錦雲哭了，沒有動，明台毫不猶豫的自己咬了自己一口，叫著疼。

活下來了，我真的活下來了！明台看著程錦雲，眼底里終於放出光芒來，、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看著眼前撿回一條命的明台，程錦雲哭出聲來，「我愛你。我真心愛你。你要死了，我絕不獨活，明台！」

聽著程錦雲情到深處的告白，明台只覺心中一慟，是時候了，是時候把真相告訴給她了，自己不能毀了這個女人一輩子。

明台看著他，長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想要摸摸程錦雲的臉，卻在看到自己層層包裹著的手以後，在中途停了下來。他真的很怕疼，能在那裡忍下來，已經是奇蹟了。他看著程錦雲的眼睛，輕輕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錦雲。」

想說的話太多，可是一旦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明台頓了頓，而後繼續說道：「我很抱歉，利用了你。我其實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光是喜歡不足以承載我對他的感情，我愛他。很愛他很愛他，愛到可以毫無怨言的為他去死，他叫王天風……是個男人。」

程錦雲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要面對，所以她只是緊咬著嘴唇，點點頭，說道：「我知道。那一天，我看到了。」

明台一怔，隨即又釋然了，他點點頭，苦笑道：「你看到了啊，呵，那一天是他第一次正面回應我的感情呢，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

程錦雲覺得自己悲哀透了，她已經很清楚明台究竟有多愛王天風了，可她就是不想放棄，「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讓我代替他……」

「別說這種話。」

明台打斷了她，果斷幹脆的搖了搖頭。

「你就是你，而他，也不是可以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