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上，裕涼扒拉著碗中的幾粒米，嚼著細細長長的小青菜，食不知味，味同嚼蠟。

千面抬眼瞧了眼彷彿沒了魂的裕涼，放下碗筷從一旁的架子上找來一塊布巾，擦拭著被裕涼愣神時推落出的碎米粒。

「飯粒掉出來了。」千面收拾著，瞧著裕涼的神色，出聲提醒道。

裕涼點了點頭。可這時他哪裡能聽得到？繼續遨遊天際般吃著筷中的空氣。但身體本能還是對千面的提醒做出了反應。

千面盯著他看了會兒，最後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我的小藥師啊，你這樣，我明日如何能安心回去面聖？」

聽到面聖二字，裕涼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他咬著筷子，抬眼看了看千面，又低下了頭，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你說吧。」千面不知為何，對裕涼的耐心格外的好。

倘若換了他人，這副吞吞吐吐，不爽不快的樣子，他早就拂袖而去，並永不見這種懦夫了。

但裕涼這副模樣，千面卻只覺得有些可愛？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和他同樣身體構造的男子，雖面容較清秀，但肯定是不及女子那般溫軟的。

可偏偏是這樣的人，看著卻比女子還要可愛數百倍。

千面盯著裕涼低頭時的後脖頸，線條優美，皮膚白皙，嫩的似乎都能掐出水。這是長年幽居深山，食草根之人的模樣。眯了眯眼，千面惋惜，若這人是個女子該多好......

裕涼斟酌了許久，最後還是耐不住自己的擔憂：「你......明天一定得去嗎？」

這是個什麼話？皇帝的聖旨哪是想不去就不去的！這是抗旨不遵之罪，裕涼還是懂法的，這種罪，輕則問斬，重則誅九族。即使是千面這樣的大人物，皇上留著他還有用，但將千面全族發配邊疆，且不得再回還是非常有可能的。

裕涼說完，便回過神意識到不對，臉色如吃了朝天椒般又紅又黑，好不難看。

「對，對不起，我我我......」裕涼嚐試著辯解什麼，但被千面用一根手指止了嘴。

那根手指溫溫暖暖，指腹處有一層繭，雖不硌人，但還是存在感十足，輕磨著裕涼薄薄的涼唇，好似一團烈焰，烤得裕涼的唇逐漸緋紅，有些燙嘴。

裕涼眨眨眼，眼中波光流動，流進了千面的心坎。

「我去去就回，放心。」千面似是為了讓裕涼更安心，又加了句，「賜婚什麼的，是不可能的。就算真有，我也不會答應。」

「我一家三代為朝廷盡心儘力，征服過無數鄰國，擊敗過無數蠻族。我相信當代君主還不至昏庸，不會強人所難。」

裕涼莫名得到了保證，說不心安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還是被戳破了心事的羞恥。

裕涼低下頭，耳根紅的徹底，點了點頭。這次，是他有意識的點頭，神智相當清楚。

千面很滿意，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指了指裕涼碗中被扒拉了幾口的米飯，調笑道：「怎樣？現在可以好好吃飯了嗎？」

裕涼更覺羞恥難當，立馬坐下，乖乖大口吃著雪白軟糯的大米，嚼著嫩綠細長的青菜。

千面煮的，相當好吃。就像初見時的那碗粥，即便已經涼了，可裡頭的溫度，卻仍灼燒著裕涼的心。

裕涼吃著吃著就笑了。似乎覺得只要有千面在，一切都無所謂了。

喜歡也好，男人也好，不符世間規則也好，都無所謂了。

只要是千面就好......

好想師父快些回來啊，好想告訴師父，無情無怨的徒兒有了個想要共度一生的心上人。好讓師父不再為自己太過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