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集市，鋪天蓋地湧來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群。他們宛如一股浪潮，隨著中元佳節帶來的熱鬧席捲而來，衝散了在裡頭的裕涼和千面。

裕涼身子骨弱，雖不至於隨風飄蕩，但在這人擠人的狹小空間，幾乎讓他喘不上氣。若有人再一推搡，恐怕就要倒在地上，被人踩踏。

但這世上，永遠都是好的不應，壞的卻爭先恐後地趕著來搶戲。

「你誰啊？站路中間擋什麼道啊真是！」

裕涼在人海里尋找千面時，被一肥頭大耳的千金小姐撞倒。

就裕涼那小身板兒，哪能跟這樣一位，除了身高不及，其餘哪兒哪兒都超他數倍的小姐比較？

可明明吃虧的是裕涼，受傷的是裕涼。但道歉的還是裕涼，受人指指點點的依舊是裕涼。

「不好意思，我在找人，冒犯了你真是抱歉。」裕涼正要撐著自己起來，卻發覺手上載來一陣鑽心的疼。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原來是破了皮，沁出血了。

那小姐趾高氣昂，明明沒有脖子，卻仍像他人那樣，仰著頭手指著裕涼罵罵咧咧：「你可知道我是誰！你撞了我，一句抱歉就完了？想得美吧你！」

從裕涼那個角度朝上看，只能看到這小姐一疊又一疊的下巴。看衣著打扮，金銀首飾遍身，想來非富即貴，且是家中極為受寵，幹不得一點重活累活，受不得一點委屈的。

既然碰上了這種人，裕涼也只得認栽。

他從地上緩緩站起，朝小姐彎下了腰：「是我不當衝撞了小姐，還請小姐責罰。」

那小姐這才收了下巴，眯著眼看他：「這還差不多。」

「這樣吧，杖罰100，那本小姐就不跟你計較了。」

說罷，這「豬」小姐勾了勾粗短的手指，兩名家丁手裡各執一根圓木棍，邊狗仗人勢地敲著手心，邊朝裕涼逼近。

這圓木棍都有裕涼胳膊的兩倍粗了，光是想想打在身上的感覺，眾人就倒吸一口涼氣。更別提要挨他個100大棍，那擱誰誰受的了？

但反觀裕涼，卻沒有一絲畏懼和慌張，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視著那兩個家丁。

溫潤高雅的氣質，讓家丁心裡咯噔了一下，突然不想照他們主子的話去重打眼前這個寡淡的人了。

「幹什麼呢！還不快動手！」「豬」小姐見這兩個家畜遲遲沒有動手的跡象，有些不耐煩，「我養你們就是讓你們吃白飯的啊？再不動手，那就由你們家人去替他！」

聞及此，那兩個家丁終於慌了心神，舉手就要朝著裕涼的腦袋劈去。

圍觀的眾人只敢看，不敢上前幫著勸導勸導。

這「豬」小姐可是當今丞相的侄女，丞相疼她不比疼他自個兒的寶貝女兒少。

只不過同樣是丞相家的，他的女兒則是世人口中溫文爾雅，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可這侄女的名聲卻是臭到不行，天天橫鼻子豎眼的，見著她都避之不及。

眼瞧著那兩棍子就要上頭了，有些膽小的驚呼一聲，撇開眼去不敢看這血腥場面。有些膽子大的也只是隨口一嘆，搖了搖頭。依舊沒有一個人上前準備幫幫裕涼。

「豬」小姐卻十分滿意，臉上的橫肉笑得都糊上了眼睛。

「啪！啪！」「砰！砰！」

接連兩聲過後，一側的攤位上飛來了那兩個家丁，撞得一排攤位垮的垮癱的癱，小販抱著他們辛苦的成果跪地哀嚎，簡直慘不忍睹。

裕涼眨眨眼，看著那隻牽著自己的大手，沒由來的，好想哭......

「沒事吧？」

「嗯，沒事。」

「豬」小姐看著這打橫出來的俊朗之人，臉紅了紅，頗有點小女子羞澀的意味。但很快又恢復成那股蠻橫無理之樣：「你是誰！逞什麼威風！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打！」

千面沒搭理她。倒是手上摸到了一股溫熱，低頭一查看，竟是裕涼的手又受傷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沒事嗎？」千面緊皺著眉，語氣也有些焦急起來。

裕涼縮了縮手：「真沒事。」

「我說過你的手很寶貴吧。」

「嗯。」

「誰幹的？」

「沒有......」

見這兩人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裡完全沒把她當回事兒，「豬」小姐又氣又惱，嚷道：「我可是當今丞相的侄女！你們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信不信我抄了你們全家！」

聞言，裕涼一頓。

他可真想說，他還真沒有家了。

可轉念一想，他還有他師父，雖然經常雲遊天外，但也是待他好之人，堪比父母。

而且，現在還有千面......

想到這，裕涼偷偷瞧了眼千面的臉，就見千面臉色不善。

「你沒這個資格。」雖是短短的一句話，還不帶起伏，但聽到這聲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抖了抖。

「豬」小姐看著千面不善的臉和那雙含著血氣的眼，往後倒退了一步。怕得渾身的肉都在顫抖。

「千面......」裕涼見千面生氣了，想出聲安慰幾下。

但這次不同往日，千面居然瞪了他一眼。只一眼，就把裕涼伸到半路的手逼了回去。

「是他們害你受傷的嗎。」千面掃了圈周圍圍觀的人和還在往後倒退的「豬」小姐，冷冷道。

明明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眾人又抖了三抖。

「我家妹妹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在此替她跟你們賠聲歉。她還小，不懂事，失禮之處，還望將軍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她吧。」人群外傳來一道細細軟軟的女聲，正由遠及近而來。

這女聲如銀鈴輕響，煞是好聽。隨著一側人群自覺的避讓讓出了一條道路，裕涼看見一女子小步朝這而來，在他和千面面前站定。

群芳難逐，天香國艷。

形容的恰是眼前之人。

那美人似是感受到了裕涼的目光，轉向他優雅的一笑又行了個禮。

不由讓裕涼對她的好感陡然上升。

「姐姐！」「豬」小姐見是自家人來了，急急忙忙就躲到這美人身後。但奈何她這塊頭，美人壓根遮不住她分毫。

千面凝視了她良久，最後拉著裕涼繞過她們就要離開。

「等等。」美人突然拉住千面的袖袍，有些期待的道，「將軍許久未曾來過府上了，家父想得緊。今日恰逢，不去府上坐坐嗎？」

「不了。」即便面對這天香國色，千面的反應還是一如往常。他掃了眼拉著他袖袍的手，不由分說地扯走了。

裕涼跟著他快步離開這，即將穿過人群時往回看了眼，恰好看見那美人盯著這邊的視線。

裕涼能感覺得到。她的視線不在千面身上......

而是，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