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微風滲進還未幹的衣服里，葉洺凡坐在鹿參院子外面那顆樹上，低頭小聲打了一個噴嚏。

阿泠進去很久了，其實他可以離開的，但是他不放心，方才兩個人的爭吵他都聽到了，但是為了阿泠他也不能貿然進去，所以只好等在外面了。

「你還沒走？」

葉洺凡聞聲看向樹下，「你不是也出來找我了？若我此時已走，豈不讓你尋了個空。」

阿泠貧不過他，看著那人從眼前的樹上跳下，一身白衣，翩翩不凡。

「怎麼樣？」

「鹿參答應和我離開了。」阿泠道，「明日一早我們就走。」

葉洺凡走到他跟前，正色道，「你真的要帶他走？以後你們去哪？」

阿泠點頭，「容姐姐是因我而死，鹿參現在無依無靠，他只有我了。至於去哪裡，只要走出去的話，哪裡都可以找到落腳的地方吧？」

是該說他天真還是固執，葉洺凡已經不知道了。

但他知道自己再勸他也是無用，嘆氣道，「你們和我回洺山怎麼樣？」

洺山？阿泠之前從那些村民的嘴裡聽到過的，好像是很有名的修道世家。洺山弟子個個精通仙道，也有不少人上山求道。

但是……那些村民不是說葉洺凡被趕出洺山了嗎？

「雖然我現在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但是有一個人我可以把你們交付給他。」

於是葉洺凡就決定帶阿泠和鹿參去洺山了，他們約好明日天亮就出發，葉洺凡會在今天的河岸那邊等他們。

阿泠雖然不想麻煩他，但他現在確實不知道去哪裡，他自己一個人還好，總不能帶著鹿參和他一起受苦，而且他們家積蓄不多，出去落腳的地方確實為難。

他現在還什麼都不會，若是可以去洺山習得幾分修道之法，以後也能保護好鹿參。

第二天一早，阿泠就帶著鹿參離開了他一直住的家，臨走前往後看了好幾次，終是在完全天亮之前被阿泠拉著走了。

現在這個村子很危險，要是被人看到他們可能就走不了了。

「鹿參你聽我說，我們只是暫時離開這裡而已，以後一定還會再回來。」阿泠對鹿參說道，彷彿也是在對自己說著，明亮的眸子此時寫滿了沉重。

平日里分明是鹿參更加聒噪，阿泠一言不發，但今天鹿參一路上都沒說話，被阿泠拽著走出了村口，眼睛也不知在看哪處，失魂落魄的樣子讓阿泠心中不是滋味。

「來，下船了，走過前面那個山谷就到樹林了。」

鹿參躲開阿泠的手，徑直跳下了船，阿泠也不在意，在前面去帶路。

這條路很少有人走，腳下都是山石，坑坑窪窪，連著還要過兩個小懸崖，阿泠怕鹿參恍惚摔下去，在一個陡峭前停住。

「鹿參我來背你吧，前面不好走，掉下去會死的。」

鹿參看了一眼阿泠的手，又看了一眼前面的懸崖，唇角微扯，不知道嘴裡在念叨什麼：「……會死……嗎？」

「來！」阿泠又將手伸了過去。

這時鹿參猛然甩開他的手，衝過去推他，喊道，「是啊！你怎麼不去死啊！最該死的是你才對啊！現在你去死啊！」

阿泠腳下一滑，幾塊石頭紛紛落下懸崖，聽不到任何的回聲在告訴他們這個懸崖是真的很高，如果人掉下去的話……

「鹿參你冷靜一點！」

「冷靜什麼！我姐姐都沒了我冷靜什麼！我姐姐那麼喜歡你，你怎麼不下去陪她！」

喉嚨被用力扼住，阿泠沒想到鹿參會突然衝過來，他腳下都沒站穩 ，根本沒力氣掙扎！

「你去死啊！我討厭你！」鹿參顫抖著雙手，將阿泠退到了懸崖邊。

「鹿參!」

就在那一瞬間，他驀地像醒悟過一般瞪大雙眸，但是收手已經來不及了，阿泠已經被他推開，身體墜入了萬丈懸崖。

「阿泠！」

阿泠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直到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鹿參那張驚訝害怕的臉也越來越模糊。耳邊呼嘯的風颳得他生疼，眼睛也睜不開。

模糊中彷彿看到了鹿容那張溫柔的臉，還有鹿參……他並不怪他，失去了最親的姐姐，鹿參有多麼恨他阿泠是知道的，只是希望他自己以後可以好好保護自己，別再遇到像自己這樣來歷不明的人了……

對了，還有葉洺凡……他會不會還在等自己呢？

真想跟他說聲對不起啊，這些天讓他做了這麼多，現在還要讓他白等了。

原來要死了的感覺是這樣的，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平時的一幕幕，小卻細微的事情，讓人生氣的，開心的事情，全部都……

意識逐漸抽離，阿泠覺得這樣死去也沒什麼不好的，只是希望自己在死後能夠再次遇到容姐姐，這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