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是裴瑟經歷過的最痛苦的回憶。

在不見天日的倉庫里，他分不清白天黑夜。他冷，他餓，他沒有辦法洗澡，也沒有人和他說話。他大吵大鬧，他大喊大叫，都無人理會。

偶爾他會想這隻是一個噩夢，但這個噩夢太長了，彷彿永無盡頭。

他想念高子鳴，每時每刻都想。他想高子鳴沒等到他回去會怎麼樣，高子鳴的腿傷好沒好，他有沒有藏起來，他會不會擔心他。他一面希望高子鳴不要管他，躲得越遠越好，一面又想再見他一面。

裴瑟暗無天日地活了大半個月，裴東終於把他從倉庫里撈出來。

裴瑟本來就瘦，此時更是瘦得不成樣子，只剩皮包骨頭。面色青白，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再加上倉庫本來就是個陰暗潮濕的地方，搞得他一身的霉。

莉姐含淚給裴瑟洗澡，沖了足足兩個鐘頭。

莉姐想請周爺爺過來幫裴瑟理髮，裴東不同意，莉姐只好親自動手。她沒給人理過發，此時也只是剪短裴瑟的頭髮，剪得歪歪扭扭不成造型。不過現在的裴瑟沒有觀眾，也並不需要什麼造型。他看著鏡子里自己一頭坑坑窪窪的黑髮，扯開嘴笑，看得莉姐越發愧疚。

愧疚永遠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它只會讓人猶豫不決，自怨自艾，蜷縮在孤獨的角落，觸不到光明。所以莉姐不願意愧疚，是她把裴瑟帶到地獄裡來，也應該由她把裴瑟推出去。

裴東依然把裴瑟圈禁起來，因為裴瑟不肯服軟，不肯承認他是他爸爸，不肯交出賬本。裴東把裴瑟關在裴瑟一直住的小房間，一步不讓他走出來。

從前活潑愛笑的裴瑟就像變了一個人，除了沉默還是沉默。他坐在房間里一動不動，目光一直盯著門把手。

莉姐，終於還是走進來了。她端著一碗裴瑟最喜歡吃的炸醬麵，轉動門把手，走進來，坐到裴瑟的床邊。

「媽咪……」裴瑟面無表情地看著莉姐，發現莉姐憔悴了好多好多。

莉姐把碗塞進裴瑟手裡，低著頭，聲音哽咽：「裴東讓我來問你，賬本，到底在哪裡。」

裴瑟知道房間里有監控有竊聽，所以小心翼翼地看著莉姐的表情。

「我不知道什麼賬本。」裴瑟拿起面碗和筷子，雙手有些顫抖。

「裴東說，周老師傅在被警方控制之前，偷了他的賬本。他綁架了周老師傅的女兒才逼問出，是把賬本交給你了。」莉姐一字一頓，目不轉睛地看著裴瑟。

「我什麼都不知道，李慶龍事件之後我就沒見過師傅。」裴瑟端著碗，開始狼吞虎咽。

莉姐看著他吃，等他吃完了，拿出紙巾幫他擦嘴。

「那，周老師傅有沒有給過你什麼東西？或者，託人給過你什麼東西？」莉姐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裴瑟握住莉姐的手，接下紙巾，自己擦嘴。

「他什麼都沒給過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賬本是什麼。高子鳴說帶我私奔，所以我才跟他走。但三月的時候他突然就失蹤了，我找不到他，就往北方去，沒想到會被抓住。媽咪，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裴瑟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