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真是一個美人，儘管只有半張臉，沒有頭髮，也能從他少年的輪廓看出絕色。莉姐也是個美人，但她的美充斥著硅膠、脂粉和香水，讓人感到疲憊。

警隊調查過莉姐，知道她就是陳森林，但不知道她這個兒子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她除了去泰國做變性手術還有沒有別的目的。

裴瑟之前沒有說起裴東對他們母子倆的虐待，不知道是刻意迴避還是不願提及。我把甲魚湯給他，他喝得很開心。

我告訴他羅松抓到了，他更加開心。我若有若無地跟他談及我與小鳳姐的對話，他很坦誠：「我從小就被裴東打，媽咪護著我，然後我們倆一起挨打。我恨裴東，我想過殺死他。現在他死了，我也解脫。只是媽也跟著去了，她不要我，她還要跟著那個壞蛋……」

裴瑟說到這裡就停住，語氣很直白。

我想安慰他，卻又覺得不合適。

於是我們沉默了很久。

「你昨天說到你知道高子鳴的故事……」終於，我再次開口，「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笑了，非常開心，眼睛彎成月牙，笑得咯咯不停。等笑夠了，他一張臉依然有笑意，只是聲音發冷，說：「高子鳴，他是回來複仇的。」

兩年前的冬天，裴瑟考完期末就蝸居在家。

他家就在和潤大廈。和潤大廈是一棟不甚複雜的大樓，一共有十層。一樓是和潤賓館櫃檯和餐館，旁邊有一家理髮店和超市；二樓是足浴會所和棋牌室；三四五層是和潤賓館的房間；再往上就是住家和出租房——大部分房產都是歸裴東所有。至於地下賭場，就在和潤大廈地下室，修得開闊豪華又極為隱秘。

裴東、莉姐和裴瑟「一家三口」在和潤大廈的頂樓是有「家」的，那套房子寬敞溫暖，很適合居住。但裴瑟幾乎沒在那裡住過，裴瑟從小就住在地下室，賭場後面一個窄小的房間，他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賭場隔音效果很好，他聽不到外面的人聲鼎沸，所以住得怡然自得。

這個小房間不足二十平，一張單人床，一張寫字檯和一個書櫃，與隔壁莉姐的房間由一道暗門相通，對裴瑟來說已經綽綽有餘。

莉姐和裴東一起住，畢竟是夫妻，但裴瑟想不通莉姐為什麼要跟裴東做夫妻。莉姐漂亮豪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是完美的妻子。而裴東醜陋陰暗，有嚴重的暴力傾向，並且性能力缺失，是個十足的變態。

所幸年末裴東和莉姐都有事要忙，沒誰有空閑理會裴瑟。

十四歲的裴瑟正處在叛逆的青春期，他需要把他多餘的精力發泄出去，於是他盯上了高子鳴。

「你為什麼不能和我好？」裴瑟問了高子鳴很多遍這個問題。裴瑟纏高子鳴這件事羅文街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高子鳴偏就不跟裴瑟好。裴瑟的美貌遠近馳名，但在莉姐的淫威之下很少人敢對他垂涎，所以大家都對高子鳴辜負美人厚愛這種事驚奇萬分。

旁人驚奇是旁人的事，高子鳴站在和潤大廈的後巷裡透氣，嘴裡總是叼著一根玉溪，神態中並不把裴瑟放在眼裡。

裴瑟生氣，卻又無可奈何——高子鳴就是打定主意不跟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