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臉色異常蒼白，額頭細密的汗以及不停顫動的眼睫毛暗示著病人可能在經歷著什麼煎熬。

已經一星期了，李綿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生命體征正常，呼吸平穩。林以覃站在重症監護室在一步也不想動，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李綿的每一秒呼吸。

一個星期前，李綿一家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轎車與一輛失控的大卡車相撞。李綿的父親當場死亡，李綿昏迷不醒。

小綿你快醒過來吧……你放心啊，你還有我呢……

病房裡的李綿似乎聽到了林以覃心裡的聲音，居然慢慢睜開了眼睛。林以覃簡直要發瘋了，現在馬上就想把李綿緊緊抱在懷裡。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還有我啊，我永遠都會陪著你的。為什麼突然決定搬家啊？要離開我嗎？你想到哪裡去啊？你不走就不會出事了啊！李綿的眼神很獃滯，沒有剛醒的人朦朦朧朧的感覺。

但是後腦勺一疼失去了知覺。

林紀有一瞬間懷疑這場車禍可能讓他失憶了。

在林以覃被敲暈的這段時間，林紀足以給醒過來的李綿檢查是否失憶，然後給他無數暗示讓他變成另一個人。

李小川活了。

後面的事情也按照林紀的安排一步步往下走。雖然最後可以引導李小川成為他的傀儡，但是一個人原本的善性會幹擾這個過程。林紀要做的，就是安排好這個過程，不緊不慢引導他，不讓他懷疑。

還記的李小川第一次出現在訓練場的樣子，周啟源每次一想到就會沉醉一陣。周啟源總是蒙著臉，只負責下達任務。李小川那個時候就那麼瘦，一身黑衣，收腿褲，顯得很幹練。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緊抿著嘴唇，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一副絲毫不會動搖的樣子。皮膚已經有些黑了，可能已經訓練過。那個樣子無論怎樣也沒辦法形容完全，就是帥氣幹凈。他實在想不到，這樣一個人是一個人格分裂症患者。

其實從一開始，整個隊伍就只有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可以讓他們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這個任務除了李小川不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做李小川的陪練，隊友。這一切都是林紀安排好的。

李小川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仇恨，有時候會讓人抖一激靈。但是周啟源是知道李小川另一幅樣子的。

有的時候訓練強度會很大，似乎真的就是黑色組織在培養人才。李小川甚至會主動去訓練，但是加練的時候他臉上總是有無法掩飾的疲憊。他有可能想把自己的極度隱忍轉移到訓練上。

周啟源半夜出去吸煙，在樓道拐口，正好看到倚在欄桿上的李小川。距離不遠，周啟源待在另一邊沒有出聲，在暗處靜靜看著李小川。

李小川居然伸出手在空中比劃著什麼，周啟源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畫月亮。周啟源咳嗽了一聲走出黑暗。

李小川似乎有點慌張，轉身看著來人。

周啟源看著李小川的眼睛，只是因為蒙面而且周啟源比他高半個頭，李小川並感受到。「為什麼站在這裡？」

「我……我出來透透氣……我回去了……」

周啟源也沒有阻止他。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他的步子有些奇怪，很慢，沒有絲毫銳氣。周啟源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伸手去按他的肩膀。並沒有無聊中的反擊動作，李小川反而懵神地轉過來，「還有事情嗎？」就連肩膀的手感也有些不同？沒有那麼硬？

周啟源搖搖頭，放開了手。

那個眼神很溫柔啊，就像一灘水一樣，沒有任何仇恨沒有任何火氣。

那不是李小川……終於看見另外一個他了……

但是，自己好像喜歡李小川多一點呢。

很早以前開始，周啟源就有私心了。他不願意看著李小川再這樣被欺騙被折磨下去。

趁著那次活動，周啟源冒險把所有人都打了麻醉槍。然後很快就把李小川救了出來。

他已經處於這種狀態五年了，神經一旦放鬆下來，很容易出事。周啟源沒有馬上把他放回去，他查過李小川的底子，很好找到林以覃這個人……如果值得信任，一定能照顧好他的……

李小川需要引導，讓他有目的的去某個地方，引導他遇到林以覃。事情進行地很順利。

「……」周啟源看著林以覃把李小川帶走，雖然很捨不得……但是這個人現在已經不能再那樣下去了。

林以覃看得出來周啟源對李小川不一樣的感情。

「他在這段時間……究竟是怎樣生活的？」

「很辛苦，很痛苦。你好好照顧他吧。」

平心而論，周啟源實際上不是個很正派的人，手底下的勾當都是有些傷天害理的，但是只有李小川這一個人，讓他放棄了利益選擇了幫他。而現在也只能讓李小川回到林以覃身邊，他還得幫他們躲著林紀。 周啟源喜歡的是李小川，但是李小川活得太累太隱忍……而林以覃喜歡的是李綿，那個眼神清亮的溫順的李綿。

這真是痛苦的事情。

一個身體，現在的兩個人格都已經成熟，都在搶奪著存在權，如果最後某個人格在這種掙扎中失去主動權，那個人就會消失了……不過，如果能讓他不那麼痛苦，消失也好啊。

周啟源是這樣想的。

讓林以覃和何卿感到高興的是李綿這次醒過來似乎很久，已經三天了，李綿還沒有消失。另外一個人格是太累了嗎？

在林以覃身邊的人很安靜，很享受地靠在林以覃的肩膀上，輕輕閉著雙眼。陽光是黃昏時候的，從背面的落地窗投進來，現在客廳有些暗了，但是發頂還是能感受到光，髮絲顫動著。

就想這樣抱一輩子。

「小綿，你能和李小川說話嗎？」林以覃已經心平氣和地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李綿。雖然李綿早就知道自己有問題，但是由旁人告訴林紀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感覺有些奇怪。他也知道這個事情瞞不過一輩子，林以覃遲早會知道，只不過他沒料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好像很累，很久沒有趕我走了……」

「他趕你走，你也不能走，你要和我呆一輩子，什麼時候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關起來，每天折磨你，每天欺負你，知道把他逼退把你逼出來……」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你知道你在我的生命里已經像是空氣了嗎？

如果知道，你為什麼要讓李小川搶走思想，讓他壓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