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楚諳的訓練生涯再次開始了。

他強迫自己專心致志，與室友一道早起晚睡，他的基本功雖然之前有練，但到底不如從前，得好好撿起來。

不能想沈念，沈念已經令他上癮了，別人做夢都想著吸貓吸狗，他天天想著吸人。

想把臉埋進他頸脖，狠狠地，嗅他氣息。

吻他那雙已經令自己成癮的眼睛，尋他眼角小痣，他甚至想吻沈念嘴唇，含住他唇珠廝磨。

他心無旁騖地練習動作，跟著室友與老師排練，那時他感覺很好，好像沒有東西，也沒有人能擋住他，但一下場，坐在練習室邊上的長椅上時，他就知道自己又會即刻陷入那種難以自控的沉迷里。

沈念有毒，真有毒。

那個下午他吻了沈念，就在宿舍玄關。

楚諳身後落滿仲春的陽光，它們透過落地窗傾瀉一地，而沈念身後是緊挨門板的，逼咎的晦暗。

他臉上還有淚，所有的吻都發涼，透著潮氣，沈念任他吻上眉眼，鼻尖，耳廓，他像安撫寵物般捏著楚諳的後頸脖，一下下揉捏。

楚諳還想向下，他不太敢吻沈念嘴唇，只試探著親了親他嘴角。

「不難過了。」沈念說，「好孩子。」

分明是哄小孩的語氣。

於是楚諳知道，這人沒把他當回事，他戰戰兢兢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對方只覺得他像只因為離家哭泣索愛的小狗。

他抬起衣袖擦擦眼睛，注視著沈念。

「我沒不要你。」他說，「不會不要你。」

沈念眼含笑意看著他。

「我……我有點害怕。」

沈念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楚諳突地反應過來，沈念的一系列舉動，他的安慰，甚至知道他要離開後表現的黯然，多少都帶了寵愛意味。

示弱，撒嬌，故意用言語激他。

他想要什麼。

一個不會棄他而去的，穩固的陪伴者麼。

可這未免太不公平。

沈念會繼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他忍受不了長久的疼痛與安靜，楚諳明白他。

即使這樣，也要套牢我麼。

你怎麼能這樣。

他忽然退後一步，那些洶湧的情緒從身上隱去，他眼眶鼻尖仍發紅，整個人卻在一步之間鎮定下來。

楚諳笑了。

他摸到了沈念的遊戲法則，沈念需要娛樂，心裡卻也渴望穩定的關係，可能連他本人都沒發現這念想。他也需要長久的慕切與愛意。

「我覺得你撇下我了。」楚諳看著他眼睛說，「我想多了，我之前只是個司機，沒什麼撇不撇下的。」

沈念皺眉。

果然。

楚諳聽見蝴蝶翅膀的撲簌聲，它們發出警告。怎麼能讓喜歡的人皺眉。棲息回他胸腔內的蝴蝶群落竊竊私語。

——你這個惡人。

它們說。

楚諳簡直想爭辯。沈念對他可比這不知惡劣多少倍。

他到底是說不下去，片刻後臉上帶著苦笑搖頭，「沈念，我不回去，我知道我不識好歹，我不能回頭。」

沈念的嘴唇抿了抿。

他生氣了麼。

「對不起。」他馬上道歉。

「你想要什麼？」沈念聲音低沉，「楚諳，你還想要什麼？」

楚諳知道他們之間的那層漿紙被撕碎了。

我想要你。他心底說，眼睛直勾勾盯著沈念，卻不開口。

這個人不會答應，即使答應了，也只是個口頭許諾，他轉眼就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去找其他人的樂子。

沈念想開心，他只想開心。

而愛情裡帶來的可不止是單純的「開心」，愛意里五味雜陳，甚至常懷恨意。

所以他哪怕想要長久的愛意，事到臨頭也會退縮，多可笑，沈念居然也有遲疑退卻的時候。

「……我會努力，」楚諳開口，「我是您捧出來的，你總說我是你家小孩，您也是我家先生，我爭取不給先生丟臉。」

那天沈念是怎麼走的？

他是什麼表情？

楚諳居然印象不深。開頭的對話太驚心動魄，楚諳勉力維持臉上的平靜與笑容，他從崩潰的情緒里回過神，發覺崩潰無用，沈念憐憫他，他要的遠不止憐憫。

沈念這時不願給他愛意。

但總有機會。

他沖了把臉，臉上汗意退去後從新回到練習室。

他能察覺出旁人的態度——「有金主還有拼勁，挺難得。」

楚諳想笑，沈念哪裡是他的金主，那是他的目標。

他必須掙得他的青睞。

·

·

傍晚楚諳洗完澡才打算回寢室，TR的練習室一直連著自帶浴室，挺方便。

李未鳴正往臉上拍水，熱水洗澡後的確容易幹燥，他們這行臉便是資本，得小心保養；對方沖他點點頭，這孩子年紀還小，才十七歲，楚諳是四人里年齡最大的，這幾人隱隱把他當隊長。

他們都知道這個組合從有雛形到得以迅速成立的原因，傳言也好事實也罷，這個組合至少不用受到多少同行傾軋。

他們還沒有名字，組合的名字一直待定。

楚諳也往臉上抹了點面霜，嘖，面霜也是沈念上次在商場一道買的，沈念已經密布在他生活的每個角落裡。

令人心慌意亂。

「這個牌子我想入好久了，」李未鳴臉上羨慕，「好想出道啊。」

楚諳笑，「會的，不用急。」

對方似乎得了保證。

楚諳不止一次體會到沈念帶給他的便利，這人強悍而傳奇的經歷令人聞之咂舌，總之不像是真的。

楚諳也覺得不像，他看到的老男人多數時候都太溫和，憊懶帶笑，有時喝醉了，走不動，會有點依賴他；犯病時痛得發抖，身上不舒服時會要求他端茶送水，支使得他團團轉。

楚諳可樂意了。

我不在可怎麼辦啊。他又犯愁。

四個年輕人非常想約一頓火鍋，但現在他們都處於形體塑造階段，這個階段得老師點頭才算達標。

他們吃完營養餐，一玻璃碗的蔬菜沙拉，加半片雞蛋，每人的碗里的菜不盡相同，吃完後滿臉忍著噁心的堅持。

楚諳在外面多待半小時，去大露台或頂樓玻璃房，TR的雙子大樓設計得挺漂亮，難得還兼具大量休閑空間。

他在露台等了十分鐘，李叔劉姐相繼發來簡訊，他都懷疑他們串通好的。

「沈先生又不下樓了，讓人把吃的放在門口，你勸勸他。」

「小諳你還是回來看看吧，阿念從你那回來後就不開心，他很少這麼鬧氣。」

楚諳捏著手機，覺得燙手。

你在跟誰慪氣呢。

還生我氣麼。

又不吃飯。楚諳頭疼。一個大男人胃口這麼差，胃又不行，不愛吃東西怎麼辦，有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