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楚諳打了電話給沈念，那邊響了很久才接。

「喂——」

沈念嗓子嘶啞，送他來時都是好好的。

「是我，」楚諳頓了頓，「你聲音怎麼這樣了。」

「不知道，」沈念語調沒什麼起伏，「可能有點咳嗽。」

「你怎麼老咳。」

「煙抽多了，喝點水就好。」

果然。

楚諳咬牙，他果然又繼續抽煙酗酒了。

「你別抽煙，」他壓著嗓子說，「你不能像以前那樣抽煙喝酒，你身體會壞的。」

「我睡不著。」沈念開口，「藥吃完了，醫生不肯給我開，我明天去趟醫院，自己開藥。」

楚諳心疼得窒息了片刻。

怎麼這樣。他想。

沈念真狡猾啊。

「你去吃飯。」楚諳勸他，「吃點東西好受一點。」

「你管我做什麼。」沈念笑，末了有幾聲咳，「不說了，我嗓子難受。」

他掛斷電話。

楚諳看著手機，佇立少頃，扭頭往外走。

到沈家時已經完全過了飯點，他刷指紋開的門，進院子前還和保安打了個招呼。

李叔不在，大廳滅了燈，只有玄關和樓梯亮著感應燈。

他深吸一口氣，往沈念房間走。

說好不回來了。這才多久。

沒有辦法，他太想見沈念了，姿態好不好看，臉皮要不要，都可以暫時拋到腦後。

沈念的門口靠邊還放著裝有食物的托盤，楚諳俯身，伸手摸了摸，有點溫，劉姐應該熱過。

他叩了兩下沈念的房門，沒人應，他推門進去。

房內晦暗，床上有個人形，楚諳輕輕走近，開了床頭燈。

沈念被燈晃了眼睛，一時睜不開眼。

「沈念。」

他知道他家小孩兒回來了。眯著眼笑了笑。

他沒看見楚諳瞬間猙獰的表情，那種神色很奇異，混雜著巨大的不甘與驚痛，他眼裡甚至有恨意。

側頸上吻痕靡麗。他去找別人了。

為什麼。

他心想。

沈念適應了光線，十幾秒後睜開眼睛，楚諳神色如常。

「不是說不回來了麼。」沈念果然拿這事打趣他，「害我難過。」

「我錯了。」楚諳看著他眼睛，「我不會再說那種話。」

沈念小半邊臉陷在蓬鬆的羽絨枕頭裡，他側躺著，抬手擼了把半跪在床邊的小孩兒腦袋。

「我吵醒你睡覺了。」

「不算，剛剛是『鬼壓床』，這段時間有過兩三回，動不了，弄得我糟心。」沈念舒了口氣，揉過楚諳頭髮的手沒縮回被子里，就這麼搭在外頭。

他指骨關節被人吻過，甚至留有輕微咬痕。那隻漂亮的手殘餘著情色痕跡，默然昭告著自己曾經經歷過多麼激烈的情事。

楚諳快瘋了。

回來做什麼。他心想。回來自取其辱麼。他為什麼要操這個心，沈念是是死活和他有半分關係麼。

「我想喝水，」沈念嗓子發啞，「你給我倒水。」

楚諳起身走向飲水機。

如果邊上有毒藥，或者其他什麼有相似功效的動西，他會毫不猶豫扔進杯子里。

可飲水機邊上什麼藥都沒有。

沈念兩手撐起身體，靠著床頭，他還穿著他入睡時慣常穿的睡袍，身上什麼痕跡都藏不住。

楚諳想一杯水潑他臉上，這人拳頭抵著唇咳了兩聲，他又下不去手了。

這人就著他的手喝水，沒喝幾口嗆到了，他嗓子實在不舒服，咳得很厲害。

楚諳覺得自己被撕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在心底冷眼不語，一個卻控制著他的手，給沈念拍背順氣。

好些後沈念躺回床上，他還有點喘，那模樣近乎是脆弱的。

「一會還走麼。」

「……」

「等我睡著了再走吧。」沈念笑笑，「你上來，給我按腦袋。」

楚諳沒說話，他像以前那樣坐到沈念身後，為他按摩。

沈念枕在他腿上，小小打了個哈欠，徹底放鬆下來，睫羽緩緩撲簌，浮了層暖光，他要睡過去了。

楚諳隱約聽見蝴蝶翅膀扇動的聲音。

「TR最近怎麼樣，」他還強撐著精神講話，「還適應麼。」

「很好。」楚諳空出一隻手揉揉他頭髮，「一切順利。」

「唔。」沈念應了聲，「那就好。」

好什麼。楚諳的心臟因某種奇異的妒意扭曲。沒見到沈念之前，的確一切都好。這人輕而易舉打破他的防禦，直侵要害。

「我家小孩超厲害。」他閉著眼，眉目舒展嘴角帶笑，與楚諳剛開燈時剛見到的完全不是一副表情；他形容不出來，沈念說的「鬼壓床」是真的，他的神色在掙扎。

聽見他的動靜後才有微笑。

你明明需要我。

會因為我的頂撞置氣，會安慰我，會為我鋪路，也見不得我掉眼淚。

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

他心底問。

就不能嚐試著喜歡我一些麼。不能只需要我一個人麼。

我不好麼。

他低頭吻上沈念的唇，飲水機邊沒有藥，只有蜂蜜，楚諳便在水裡加了一小勺蜜糖。這人的唇尤帶甘甜。

沈念似乎沒反應過來。他困得整個人都有點迷糊，唇微微張著。

「我家先生特別甜。」他聽見楚諳說，「我最喜歡先生了。」

·

·

這孩子毫無章法，卻極大膽，沈念的大腦因為困意與舊傷隱痛遲鈍了片刻，之後他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可惜了。」

姿勢變了，這孩子不知不覺壓在他身上，一手撐在他枕畔，一手握著他後頸，他太年輕，不通人事，以前也沒人教他，他不知如何克制自己的佔有欲與攻擊性。

沈念覺得這人簡直能把他親到變形。

他伸手推，沒推動，楚諳的手摸到他耳廓，揉他耳垂，又向下，滑過頸脖與鎖骨，往睡袍里去了。

小祖宗誒。

沈念嘆息。

他不想對這孩子下重手，任他動作，他這晚不太舒服，楚諳顯然是個新手，手上和嘴上都沒個輕重，他憋悶得慌。

這人終於不針對他嘴唇了，順著下顎一路吻下去。

手還往他腰線下面探，絲綢睡袍寬鬆柔滑，楚諳幾乎可以毫無障礙摸到底。

沈念察覺這小孩要發瘋。

「楚諳，」他喚，「楚諳，小諳，別弄了，乖孩子，別弄我……」

他嗓子本來就啞，這會含了點喘息與央求。

楚諳哪裡肯聽。

「我頭好痛，楚諳，你走後我會生病。」

小孩兒猛然停手。

他支起身體，抬眼看他，眼眶被情慾燙得透紅，似乎下一秒就能流淚。睚眥欲裂。

這人在他身下，頭髮和衣襟都亂了，楚諳發現自己咬壞了他的唇，下唇破了，在滲血。

他的眼淚毫無預兆的掉下來，落在沈念臉頰時仍有餘溫。

「沈念……」

他喚，眼神委屈又難過，好像被欺負的是他自己。

「沈念，沈念……」

沈念撫摸他的臉，「好了，哭什麼。」

他忍著嗓子眼的癢意，沒過幾秒，還是咳出來。

咳嗽與愛意都令人難忍。

他這次咳得太厲害，楚諳驚慌，他扶起沈念拍著他的背，動作像極了擁抱，嘴裡不斷重複「對不起」。

不怪你。沈念額頭抵著他肩膀，心想。

哪裡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