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隆冬越來越重，差不多有半年裡雞頭中心的北方不因節氣改變氣溫，冷得異常堅挺。秋處入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而在這寒露零下，霜降零下，入冬零下，大小寒就更不用提。

不過房間里實在是暖和。

沈念浪了一段時間後終於消停了，天太冷，雖然不用在外走什麼路，但一身衣服穿穿脫脫也麻煩。

李叔和劉姐湊一起偷偷合計合計，決定停掉湯里的補藥，怕補過了。

春節將近，劉姐回了鄉下父母家，沈念給她訂好機票，楚諳送她到機場。

他心裡犯愁，雖說工資都是沈念在開，但平時管賬的是李叔，管吃管喝的是劉姐，劉姐一走，他感覺像是走了衣食父母。

劉姐念叨了一路，從幹了半輩子的沈家抽身一趟她心裡也是各種放不下。

「家裡就拜託你了。」

楚諳點頭，他有種正被託孤的肅穆感。

「過段時間李叔也要走，你幫忙照顧點沈先生。」

「什麼？」李叔也走？

「你不知道啊，」劉姐笑笑，「他一直是一個人過年。」

「他爸媽呢？」

「我不清楚。」

「親戚都不來家裡麼？」

劉姐低頭沉思一會，似乎在躊躇怎麼開口。

「要進安檢了。」看得出來這事兒不好說，他轉了個話題，沒有再問。

·

·

再次看到沈念時他感覺壓力蠻大的。

劉姐把他的口味，好惡，習慣，甚至什麼姿勢什麼神情是胃痛或心口疼都分析了一遍。

楚諳想起沈念的毛病，壓力更大了。

「怎麼愁眉苦臉對著我？」晚餐後看電視時楚諳沒回房，在沈念邊上的沙發里坐著。

「沒有。」楚諳抹了把臉。

「錢不夠了？外賣不好吃？想劉姐了？」

楚諳嘆了口氣。

「年紀輕輕，別嘆氣，」沈念斜他一眼，「會把好運趕走。」

不得不承認沈念眼睛長得好，哪怕翻個白眼他都能翻出風情來，何況眼神這麼斜斜一勾。

怎麼就得了那種動輒就能要人命的毛病呢。

「明天想吃什麼？」沈念窩進沙發，抬腿架在楚諳那張沙發上，架得可真長。

他們今天同了桌，沈念敲他房間叫門，一起點的外賣。管家今晚也去了老友家，年前不走動走動，過年就完全沒有時間了。

只剩他們倆。

沈念根本吃不完，只是想嘗嘗口味，高檔餐廳的外賣真敗家。有錢也不該這麼花。

「……我買點菜回來做吧。」

「你會做飯？」

「煮點麵條還是湊合的。」

「你手好了？」

「就颳了點皮，等會貼個防水創可貼。」

「那就吃麵條，」沈念躍躍欲試，好像明天煮麵的人是他自己，「我好久沒上超市了，明天帶我去。」

楚諳只能點頭。

這種當家還不知財迷油鹽貴的人生……他也好想體驗一把。

·

·

沈念逛商場的時候突然想起暖手寶，非得去看看貨架上還剩什麼花色，無奈，楚諳只好離開果蔬區帶他去樓上的日用/家電區。

今天居然有了三花貓。

「就它了。」沈念拎起一隻扔進購物車，出手果決。

楚諳本想阻止，那麼多個暖手寶換著用都用不過來，才開口就看見沈念一臉滿意的神情。

……算了。他閉嘴。

「還要買什麼？」沈念推著車，扭頭問他。

「再看看吧，你想買什麼……小心點前面是貨架！」

·

·

出超市後楚諳感覺心好累。

「你平時都做什麼？」回程時楚諳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問，「忙得腳不沾地？」去趟超市的時間都沒有？

「一直腳不沾地忙到前幾年。」沈念點頭。

所以身體是那時候壞的麼，心臟病是先天的，胃病一定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

兩個問題一起問時，大多數人只會留意到後面那個，楚諳也不再追問。

沈念以前幹過什麼，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他玩票玩得光明正大，與此同時也伴隨各種半真半假的傳聞。

流言蜚語。

旖旎風流。

可惜人言里的沈念實在不能和後座這位推個購物車都能玩出花兒的老闆聯繫起來，想想就很幻滅。

楚諳再次認真看了眼後視鏡。

沈念攏著他那個剛加熱完畢的新暖手寶，三花貓的眼眯成一條縫，仔細看會有股和外表不符的奸詐。

「好好開車。」沈念突然出聲，眼神都沒往前面掃。

午餐是簡單的西紅柿面，湯擱大骨熬了一上午，每碗都藏了兩個蛋，蛋心很嫩，面上撒了點蔥花，楚諳還往裡切了兩根火腿腸。

完美。

楚諳對賣相很滿意。

上桌後沈念挑了一筷子，吹得半涼，先嘗了一口。

「好吃麼？」圓桌對面楚諳問。

「恩。」

「真的？」

「你自己嘗嘗。」

楚諳嘗了，味道馬馬虎虎，鹽放少了。

「明天還是吃外賣吧。」首要任務是伺候好老闆，讓他新鮮一下就行。

沈念搖頭，看著他，腮幫子還有點鼓。

「你想吃什麼？」

喉結滑動，沈念咽了嘴裡的食物，「還要這個麵條。」

「不覺得淡麼？」

「有一點，但好吃。」

……看來這股新鮮勁還沒過。

沈念把湯底都喝完了，吃了三個溏心蛋，楚諳多分了一個給他。

沒辦法。吃完自己的，沈念就一直瞟他碗，瞟得他有點於心不忍。

「別吃太飽。」楚諳有點擔心，「會不會撐？」

「還好。」

楚諳知道他一定吃撐了，就按他平時小貓兩三口的食量，這麼大碗連一半都勉強。

「胃痛跟我說。」楚諳起身收拾他們吃剩的碗，靠近年關，家裡的傭人三天來一次，沈念給她們放了假，碗不能放著了。

廚房離大廳有段距離，沈念看著廚房方向，聽不到什麼水聲。

為什麼要跟你說呢。

沈念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