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兩個男人去逛母嬰用品專賣店，總有哪裡怪怪的。

特別是其中一個還不停讓另一個提供參考。

楚諳新官上任，哦不，新司機上路，熱情很高，他從沒進過這種地方，一路和老闆看啥啥新奇。

「不知道是男孩女孩。」沈念看著套粉白小洋裝出神。

「我打個電話問問。」楚諳掏手機。

「生孩子哪有這樣快，」沈念噗呲樂了，「你以為『刷』地一下就能出來麼？」

「……我又沒生過。」

沈念樂得更厲害了。

最後沈念還是買了那套粉白小洋裝，又買了套男孩的。

「到時候再看是男是女吧。」沈念對自己的眼光很滿意，「最好是個女孩，小姑娘可愛，應該不會太熊。」

楚諳看著沈老闆又買了圖書，畫冊，手套，圍巾，皮鞋小禮帽，小書包，斜挎包……他其實想說很多東西用不著這麼早買，而且還一式兩份。

想想算了，老闆開心就好。

刷卡時楚諳很自覺地幫沈念整理東西，一樣樣小心放進牛皮紙袋裡，店裡所有的東西都有精美包裝，兩套小衣服分別裝了兩大盒，像定製的小禮服。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沈念站在寒風裡伸懶腰，長長打了個哈欠，身後是街燈和不停變幻色彩的廣告牌。

楚諳正往後備箱里放東西，扭頭就看見沈念長胳膊長腿地舒展開，嘴裡呼出白氣，他的臉有一瞬間模糊，身後的背景令他彷彿剪影，很好看的那種剪影。

他今天穿了件短款大衣，伸懶腰時露出截腰線，裹著層毛衣。

楚諳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黑羽絨服。

有點說不過去，老闆這種年紀還英俊得騷氣逼人。

到家時楚諳把東西拎進家門，老管家連忙幫他接一隻手，也沒問買了啥。

「等會不要夜宵，給我杯奶茶，多加布丁。」沈念往樓上去，沒回頭，「往裡化些巧克力。」

管家應了聲。

「李叔你早些睡吧，讓別人送上來，晚安。」

……

楚諳明顯感覺到老闆現在心情不怎麼樣。

難不成晚飯不愉快？沒吃飽？

不能啊。

管家拍拍他，讓他回樓上房間休息，除此之外一句話也不多打聽。

楚諳不困，洗完澡套件T恤又下了樓，沈宅倒沒有大得很誇張，震懾他這樣的平頭小百姓足矣。

沈家的待遇還很好。

管家很和善，同事經常在群里搶槍紅包鬧著玩，老闆顏值高，人也不錯。

老闆的長相他絕對始料未及，一開始沒人透露這家的主人是沈念，他也沒刻意打聽。原以為是個大腹便便中年謝頂的大叔，天台上第一次看到真人他還驚訝了好一會兒。

雖然只露了鼻樑和下巴頜。

醒來時就更讓人驚訝了，風度翩翩，有種歐式的俊美，雖然看著懶洋洋的。

人生贏家啊這是。

楚諳心底嘖了一聲。

奶茶剛煮好，楚諳沒晃悠到廚房門口就聞到了香。

晚飯吃到一半去接沈念回家，此時聞著香，他的胃突然就活躍起來。

不爭氣的零件，楚諳鄙視。

煮奶茶的女人回頭沖他笑，「給你留了夜宵。」

「不要緊麼？」

「最好不要讓沈先生髮現……奶茶做多了，等會和夜宵一起吃。」

「謝謝正妹！」

劉姐笑了笑，「我先回家了，幫我把奶茶端上去給沈先生，三樓左拐，天台邊上那間房。」

除了沈念，晚上這個家只有管家和院外值班室的輪休保安，最近多了楚諳，方便沈念隨時出行。

雖然他半個月難得出門一次。

軟底拖鞋踩上木樓梯的聲音很輕，家裡太安靜太空曠，於是一點點細微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怪瘮的慌。

楚諳到了沈念房間門口，單手小心翼翼端著茶托，空出左手敲敲門。

沒聲音。

不會又睡著了吧。

他低頭看看門栓，沒擰，轉頭往天台去。

果然又縮在鞦韆椅里睡覺。

上次楚諳拿給他的毯子一直沒還回來，沈念估計以為是管家拿給他的，正裹著肚子蜷得好好的。

放下奶茶，湊近了點。

沈念的臉色比坐車時更難看了，近乎慘白，額角和鼻尖滲著細小汗珠，長眉緊擰。

「老闆，」他輕聲喊，不能讓他這樣睡在這裡，「老闆你醒醒。」

沒有反應。

在他額上探了一下，冰涼的。

指腹貼上皮膚那瞬間沈念猛然睜開眼睛。

「老闆……」楚諳突然有點失語，這人的眼神太煞，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掐斷他脖子。

他下意識瞟了眼沈念的手，已經伸進枕下。

枕下有什麼？

刀，或者槍？

對方立刻清醒過來，楚諳心裡略略遺憾，他對枕下的東西還蠻好奇。

沈念剛醒，眼神茫茫然，眉毛一直擰著，看著他。

「老闆您進屋睡吧，奶茶弄好了，吵醒您很抱歉。」楚諳態度良好。

「……」沈念張了張嘴，離得近，楚諳發現他嘴唇幹裂。

「什麼？」

「痛……」

只有一點點氣流音。

楚諳開口想問哪疼，他看沈念的樣子應該像某種隱疾。

「藥呢？」他改了口。

沈念指著房間的方向，「床頭櫃……枕頭……」

趕緊給他拿。

一連吞了幾片藥，沈念的眉頭終於打開了。

楚諳端奶茶給他，沒想到他直接仰起脖子就著他的手泯了一下，似乎是試溫度。

然後才喝了一口，頓了下，似乎覺得味道不錯，又咽了幾口。

嘴唇上面一圈混著巧克力色的奶糊。

楚諳低頭看他，突然覺得這人有點像小奶貓。

是心臟病麼。

剛剛看他攥了一下心口。

心臟病的藥物必須得隨身帶，萬一晚了呢，怎麼能放在離自己那麼遠的房間里。

所以說他剛剛伸手往枕下摸的是藥？剛睡醒迷迷糊糊沒反應過來？

楚諳瞟一眼旁邊桌上的小藥瓶，雪白的，沒有任何常規標識。

特意撕掉了。

楚諳有些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