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灼華的修為突飛猛進，幾個月內近乎趕上了有千年道行的大妖怪。多虧硃砂在一旁悉心指點，心情好時，硃砂甚至度給他一些自己的修為。

蘇然變著法子弄野味。灼華好奇，死活賴著蘇然要跟他一起進山。他被那雙清澈的能溢出水來的桃花眼央求般盯著，只能應允。

灼華在一旁看著蘇然挽弓射鹿，他修長的四肢完全伸展，瀟灑利落。

野鹿警覺地四下張望，食草動物本能地察覺到危險降臨。蘇然手快，一箭中的。

灼華大喜，跳起來從背後環住他肩膀，「你好厲害！我要吃......恩......糖醋鹿肉。」

「好」

他淡淡一笑，清貴俊美。只要是灼華的要求，他必定竭力滿足。

「我還要泛舟秦淮，你不是說馬上就有花燈會麼，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

「還有江南小吃，你上次說的秦淮八絕，我全都要吃。」

「好」

「我還聽說秦淮沿岸有好多歌女姐姐，你見過麼，是不是很漂亮？我要......」

灼華打住，蘇然臉色變冷，一把把他從自己肩膀上扯下來。

「你要什麼？誰跟你說這些的？」他冷聲問。

灼華不敢抬頭。蘇然冷著臉的樣子像是真的生氣了。他暗惱自己口快，一邊疑惑他為什麼突然翻臉。

蘇然轉身，拎起死鹿一把扛在肩上。

身後突然一陣異動。

他回頭，看見恐怖的一幕。

熊，近兩人高的黑熊憑空出現在灼華身後，血盆大口冒著熱氣。

時間彷彿變慢，灼華回頭時每一絲表情變化在他眼裡如此清晰，黑熊抬起利爪甩向灼華，一起都變得遲緩。

弓箭扔在原地，他隨身只帶了一把短刃，而灼華一樣利器都沒帶。

他沖向灼華，可惜速度快不過熊掌。

錯覺一般，灼華靈巧地屈膝一蹲，從黑熊腋下鑽出來。

黑熊怒極，又一掌劈向灼華。

這一次，他沒能避開。

為什麼會分心呢？臉頰傳來劇痛。

大概是因為，看到黑熊身後一臉決絕的蘇然吧。

那是同歸於盡的表情。

身體被熊拍飛，狠狠撞在樹上。

疼，五臟六腑碎裂的疼。

熊掌觸碰灼華的後一瞬整隻齊腕斷掉。黑熊腥熱的血液濺了蘇然一臉。

它發出野獸凄厲的慘叫，響遏山林，蘇然耳膜震痛。

它轉身撲向身後，肥大龐碩的身軀朝外溢血，剎那四分五裂，彷彿受到不可思議的外力，剛剛還重傷灼華的熊破碎成一地肉塊。

「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熊方才撲向的地方，站著一位發似灼炎的少年。他修長的手指染了血，蘇然似乎看見指尖那一片泛著異彩的尖利朝指頭裡縮了一下。

細看，一切如常。

他沒時間疑惑，灼華倒在不遠處。他快步走向他，心臟幾乎要裂開。

被那樣重擊一掌，他單薄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紅髮男人比他更快，身形一閃，已將灼華從地上抱起。

蘇然看見灼華的半邊臉已經血肉模糊，柔軟的身子蜷在男人懷裡，彷彿毀損的娃娃。

像死掉一樣。

夜深，烏蓬。

蘇然紅著一雙眼睛守在床邊，陌生男人坐在香案旁把玩茶杯。紫砂細膩，成色溫潤，更襯得他纖長的手指白皙如玉。

染血的指尖，收縮的指甲似乎只是蘇然的錯覺。

他在船上等了一下午，心緒惶惶。

陌生男人說有辦法救灼華，他只能相信他。

入夜時分，他毫無聲息出現在烏蓬內，抱著灼華。

不過幾個時辰，灼華已經毀掉的臉只剩幾條細碎的傷痕，已經結痂。

蘇然終於松下一口氣。

他打量一眼紅髮男人，刀削般的輪廓配上一雙深赤美眸，典型的西域人。

「公子救命之恩，在下在此謝過。」蘇然俯身抱拳。西域多出能人異士他自然清楚。眼前這個精通醫術的男人居然徒手撕裂暴怒的黑熊，放在西域想必也是人中翹楚，何況這裡是江南，十里秦淮溫柔鄉。

「不必多禮，我救得是他，又不是你。」

......

灼華聽見聲音睜開眼，習慣性抬手揉眼睛，不料一陣劇痛，不知牽動了哪處傷口，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灼華......」他聽見兩個聲音同時喚他的名字。

「疼......」像筋脈震碎一樣的疼，疼得他冷汗眼淚一起冒。

水霧模糊的視線里隱約出現蘇然焦灼自責的臉。

想起來了，他遭遇了襲擊。

蘇然完好無缺地站在他眼前。

「謝謝...」拖著哭腔的聲音啞啞的，硃砂聽著難受。

「你好好聽話，藥苦也得喝。」說著硃砂輕柔地把他放在床上，細心掖好被角，一貫冷酷妖異的眼角柔和起來，「方子放在香案上。這段時間別讓他碰冷水，別讓他磕著碰著，不許他吃濕冷性寒的東西，聽清楚沒有。」他回頭看了一眼蘇然，眸色絳紅，臉色蒼白。

床邊的蘇然連連應允。

「還有，能哄則哄，盡量順著他。」

「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