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風月樓姐弟訴衷腸
小說: 我想提刀北上 作者:白云碎 字數:2395 更新時間:2019-09-21 11:52:06
耶律虜是等肩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才動身回滄州青城。他也是無奈,若是直接肩上帶著傷滴著血回去,他阿姐定是又要心疼擔憂。
就像小時候他每次和他那些名義上的兄弟打架,他開始打不過那些男孩,總要受傷,他每每受傷回小院,他母親總要心疼得抹眼淚。
自從他的母親死了,他以為再不會有人為了他受傷而心疼流淚,可騰格里保佑,他尋到了他阿姐。
他的阿姐比他的母親堅強許多,卻也是會偷偷抹眼淚。
會偷偷抹眼淚的……耶律虜突然就想到了趙清朴,想必趙清朴現在已經在齊雲山了,趙清朴會偷偷抹眼淚嗎?
他的小道士……什麼時候,他的小道士會為他受傷而心疼憂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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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青城,風月樓。
這風月樓原是青城第一妓館,館主素娘更是傳聞中的青城第一美人。
傳聞那素娘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便能勾走男人的三魂七魄。且那素娘還精通音律,善弄詞工,跳起舞來更是搖曳生姿,美得像誤入人間的狐。
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昔年的素娘便是如此,曾經的素娘是青城男兒皆想一親芳澤的風月樓花魁。更有甚者,滄州其他城市也有男子攜家財而來,一擲千金,只為博素娘一笑。
只可惜,向來書生與妓的故事才是口口相傳的佳話。奇之怪之,總是書生最能打動妓女的心,連素娘都未能免俗。傳言素娘愛上了一個書生,卻遭書生相負。美人受了打擊傷了心,卻又在另一神秘男子的幫助下,買下了風月樓,把風月樓變成了正經茶樓,自己也不再見陌生人。
曾經的花魁娘子已然成了坊間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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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這天,風月樓的氣氛格外好。
風月樓二層,掛了紅紗帳子的雅室中,有二人正面對面坐著。
正是耶律虜與素娘。
耶律虜正毫無形象地敞開腿坐在地上,大口喝著素娘親手釀造的金桂酒,一派暢快。
素娘卻是拿著一個小瓷杯小口酌酒。她今日穿的是齊胸裙——黑色的窄袖短衫子,正紅色綉了金絲彼岸花的十二破群,她臂間的披帛都是灼灼的紅。她於髮髻間插了一朵鮮紅的月季,與她眼角那顆小小淚痣相得益彰。
美人如花,只一個抬眸,便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而耶律虜卻是穿著一身黑色短打服,頭髮也只用一根黑色髮帶草草系了一下。
那金桂酒甘甜醇厚,本是應被細心品味的,現在卻被耶律虜極其粗蠻地當作白水來喝了,簡直暴殄天物。
素娘看著耶律虜粗俗的動作與率性的打扮,不由嘆氣,嬌嗔道:「你每次都這樣,浪費我的好酒。你這次出去可是遇到了什麼?怎麼用了這麼久的時間?現在才回來……」
耶律虜大口喝完了整整一罈子金桂酒,終於能空出嘴說話:「我這次出去,遇到了一個道士。」
素娘笑得柔媚:「嗯?然後呢?」
「他很好看,還很香。」
說這話的時候,趙清朴那張染了媚紅與淚痕的臉再次重現於耶律虜的腦海里,想起小道士那屈辱又無可奈何的表情,那雙含著淚的清澈眼睛……耶律虜忍不住咧嘴笑了,面部表情都變得柔和。
素娘看著耶律虜的表情變化,不禁詫異:「道士?男的?」
耶律虜點頭,道:「是男的。可他比我見過的所有女人都要好看。」
素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心中仍是好奇,忍不住問了:「比我還好看麼?那可真是個美人了。可惜他是個男人,好看也沒什麼用呀。」
耶律虜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似是喟嘆一般地說了:「晚了,阿姐。便是男人也沒什麼了,我已經強佔了他。」
素娘倒是真的被他這句話驚到了,美眸都瞪圓了,罵了一句:「強佔?!你還真是做了件混蛋事!」
耶律虜沒有辯解。
素娘穩了心神,故意去激耶律虜,「我倒覺得你從來都不是個長情的人,你若是只喜歡他的臉和身體,你總會遇到更好看的,然後變心。」
耶律虜這次倒是忍不住辯解了:「不會的,阿姐,你不知道,他很獨特。」
素娘哂笑,復又出言譏諷:「既然如此,你若是真的喜歡,你為何不幹脆將那道士擄來,收作自己的,讓他再也離不開你。」
耶律虜的表情剎那間變得很認真,沉聲說了:「阿姐,我本可以將他擄走,不給他解藥,讓他再也不能練武,讓他從此變成廢人。我若真的那樣做,他就真的只屬於我了。我是那樣想過,我也有那機會,可我終究捨不得。我是看上了他,我不想毀了他。」
素娘嘆氣,「我信了,你是真的動了心。」
「大概是吧……他太幹凈了,他有這世上最幹凈的眼睛,他流淚的樣子都美極了。」
流淚的樣子……
素娘突然有些頭疼,她早已清醒認識到了,她確實是不夠了解她這弟弟。雖然他們確實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可他們也是著實互相不了解。
素娘其實並不介意耶律虜喜歡一個男子,她只是擔心自己的混蛋弟弟欺負人家。只聽耶律虜剛剛那樣說,她已經開始同情那道士了。
沒有等到素娘應答,耶律虜又自顧自說了,「只可惜,他現在大概很恨我。我最後送他走時,他說他一定會親手殺了我。」
素娘更加頭疼,甚至突然有些想要罵人,她無奈地說了:「既然你是強佔的他,他怎麼可能不恨你?這情事總得你情我願才行,不能隨隨便便就用強。是你錯了。」
耶律虜狼一樣的綠眼睛顯出不正常的癲狂,聲音都越發冷了,「我沒有足夠的時間……我要他永遠記著我,永遠忘不了我。他只能屬於我。」
素娘嘆氣,站了起去,走到耶律虜身邊,在耶律虜左側並著腿坐下了。
耶律虜側身躺下,腦袋枕著素娘的腿,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素娘用她那芊白的手去輕撫耶律虜的捲曲的黑髮,一下一下,動作輕柔。
耶律虜閉著眼睛悶悶開口,他那聲音幾近輕不可聞——「阿姐,我是真的喜歡那個道士。」
素娘低頭,親了親耶律虜的額頭,女子的唇冰冷而柔軟。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並不壞,我只希望你千萬不要學你的混蛋爹。你若是真的喜歡他,就應該好好地對待他,溫柔地寵著他,才能有以後啊。」
耶律虜似是聽了進去,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應答了,「好。」
素娘繼續伸手去撫摸耶律虜的頭髮,一下一下,輕柔之至,「可不能光是嘴上說。若是你們有緣分,還能再碰見,你可一定要溫柔待他,不能再犯渾了!」
「好。」耶律虜又應答了一次,卻是不由得睏倦了,他也是一路趕回來的,剛剛又喝了那一罈子酒,現在睡意堪堪上頭。
素娘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不在的時候,我自作主張為你收了一個徒弟。」
「啊?!」
耶律虜猛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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