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的秋天。

做了兩個月的太子卻掌握實權的李世民，終於可以稱帝了。

身著皇袍的年輕帝王卻無暇高興。

突厥二十萬人馬即將兵臨城下。

聽著近臣埋怨邊界的將軍不作為，甚至有通敵的嫌疑，帝王微一擺手，制止了他們的爭論。

「朕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李世民的目光掃視了一眾人，不怒而威。

「邊界防守一直是太……息王在做，將軍中自然有許多是他的人，朕即位令他們不安，只想著如何自保，這才令突厥有機可乘。魏徵，」帝王看向原東宮第一謀臣，「你即刻修書給那些將領，讓他們知道朕不會忘記他們的功勞，讓他們安心替朕守著江山，朕也定會待他們如初。」

李世民頓了頓，似在思索，然後看向魏徵。。

「過去的，朕會忘記，現在和以後能與朕共進退者，賞！再與朕作對者，殺!」

魏徵心中大震，他知道這是帝王對不服從者最嚴厲的警告，踏著親人鮮血走上來的他，言出必行!

「是，臣馬上去辦。」

帝王看向另一人。「敬德，你馬上帶三千人馬去涇州，朕不要你以一敵百，只要你想辦法阻突厥一日的腳程。」

「陛下，一日不夠吧？」長孫無忌提出疑議。「帶兵的將領都在趕來的路上，離長安最近的李靖也要三日才可到達，長安城只有幾萬可用的兵馬。」

「朕就算讓長安的兵馬傾巢出動也才幾萬，涇州不易守，他們也堅持不到三天。到時長安城再無人馬可調，那時突厥到了長安，又該怎辦？」

「陛下，不如出長安避一避，等……」

「這怎麼行？朕是新帝，全天下都在看著朕，更有人是想看朕的笑話。長安有朕才上下一心，無朕就是一盤散沙，突厥殺進來城裡便是一場浩劫……」李世民加重了語氣，以示自己的決定不可更改。「朕，誓與長安臣民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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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豐年。

雪後的大興宮，晴方好。

帝王很忙。

三年，解決政敵，戰了天災，現在該是雪恥的時候了。

渭水之盟，不，是渭水之辱！

他不會忘記當年在渭水橋上，面對二十萬殺氣騰騰的突厥人，只帶了六個人的自己被逼親手斬白馬，立條約，送庫銀，供正妹，交糧食……為了要這三年的喘息時間，當時幾乎把國庫送空了。

那是大唐立國九年的全部積蓄，是大哥一點點積攢的家底，全被自己掏空了。

那是自己登帝後最大的羞辱，是自己三十年人生中的最大恥辱！

現在，他李世民終於可以報仇了。

大唐的六路大軍揮師北上，勢如破竹。突厥雖然氣盛，但這回肯定亡矣。

可笑魏徵那個老兒啊！果然是文官，竟然敢說自己背信棄信，殊不知戰爭哪有「信義」二字！

若自己講究這兩個字，早就被滅上十回八回了，哼！大哥就是信你們這些文官，關鍵時刻還講什麼「仁義禮智信」，最終的命運呢？是只能脫光了——等著為自己暖床！

好久沒有見到他了吧？這一段時間太忙了，初三去的，五天了啊！

望著外面的琉璃世界，帝王下了道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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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就是冬日，看著晴天，日頭也好，但站在外面卻是寒風凜凜。帝王站在屋內，透著被自己捅破的窗看著外面。

他不冷嗎？

白雪皚皚,瑟瑟風聲，只有那枝頭紅梅怒放著。

他剛剛知道這裡種的梅是紅梅，觀音婢不愛紅梅，她覺得太艷了，她喜歡淡淡的顏色，清雅，一如她的人。他聽她的，從來都是，他知道世間最愛他的人便是他的妻，那自己呢？自己最愛是，是……誰？

是淡淡顏色的梅？還是紅得濃烈的梅？一如站在紅梅身旁的大哥李建成？

他站在那裡已有一刻鐘的時間了，一動不動。

他穿著自己賜的紅棉袍，帶著玉冠，任飛雪打在頭上，臉上。

當然，這是自己要求的。他果然如自己的願，看到的還是和自己十二歲那年回鄉看到的大哥一樣，歲月並沒有奪走他什麼……不，奪走了他的笑！那一年二十齣頭的大哥就這樣站在紅梅下，人比花艷，人比花嬌。

現在呢？人——比花艷，人——比花……冷！

「陛下！」嬌柔地聲音想起，來自於剿剌王妃。

「何事？」在女人面前，他從來都是君子，這些女人也愛這樣的自己。

「公子再站下去，恐怕會凍病，他身體一直不好。」

呵，呵呵！這就是自己的弟妹，當年的齊王妃可以提醒二叔小心自己的夫君，現在當了自己的女人卻又在關心別的男人了！

「該說你是心善，還是……日日相對，生情了呢？」帝王冷冷出口。

王妃嚇得「撲通」跪地，顫顫地道：「賤妾不敢，賤妾從不去後苑的，公子也不可能到前苑來。」

「你起來。」帝王當然知道，他只是無法忍受別人還關心他，心裡還有這個李建成。

從他被自己關進東宮地宮的那一刻開始，李世民就決定，他要世上所有的人都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只有自己知道，知道曾經的李建成還活著！

帝王走了出去，踏著雪走向後苑，走向他。

他有一種渴望，渴望他的大哥還像二十年前那樣笑著迎上來，把自己摟在懷裡，告訴自己，長高了，長大了！

現實呢？

沒有，什麼也沒有！大哥只獃獃地望著自己，如同冰雕出來的美人。

帝王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他的臉頰，只一下，卻感到徹骨的涼！不，他趕緊把他摟在懷裡，感受著他身上的涼意。

他懊惱地嘆了口氣，將他抱走，快步走近屋子。

李建成已沒什麼知覺。

帝王知道該如何做，他走出門，鏟了雪走進來，麻利地脫下大哥的靴子，用雪搓著他的腳底。

有宮人過來卻被他斥了出去。

他不停地搓，搓完腳底，搓腿，搓身體。

一刻鐘而已，自己明明估算過時間的，可怎麼會這樣？還好自己出來的及時，李世民你真是混蛋!

帝王一邊搓一邊一遍遍地罵著自己。 為什麼要和他較勁呢？明明知道他的身體不好，嘔什麼氣啊！！現在好了，凍成這樣，心疼啊！

可為什麼你就不能服軟呢？帝王心痛地瞥了眼全身通紅的大哥。

你明明知道我在看著你，等著你開口，你卻連個眼神都不給我？

你對我，如此，不屑嗎？

搓完雪，他將大被打開，自己也拖下衣服，摟住他，兩個赤裸的身體，摩肩疊股。

自己的熱氣，地龍的暖氣，終於讓他的身體緩了過來。他半點不敢耽誤，起身穿上衣服，倒來溫水喂他服下。

看著他虛弱地依偎在自己懷裡，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李世民的心終於落了地。

「為什麼那麼傻，就那樣站在那裡？」他輕輕地質問，心疼的口氣無以復加。

「為什麼？哪怕你動一動，也不會這樣。」

「……你沒有讓我動。」

「什麼？」帝王不敢置信。

「你……陛下沒讓我動。」看到李世民異樣的神態，李建成叫了尊稱。

「你真的聽我的？」帝王有些小激動，他抬起他的下顎，盯著那張沒有血色的臉。

良久。

「我只有你了，不是嗎？」他徐徐地吐出話，是那樣的無力，連眼神都帶出悲哀的色彩。這一次李世民看懂了，這是雖然不願卻不得不服從的神態。

看來，他已經——認命了？！

那麼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是，你只有我了，只有我了!李世民激動的吻著他。話到嘴邊卻變成兩個字「大哥……」

好一會兒，摟著大哥的李世民，才說出五個字：「我會對你好!」

只有五個字，卻擲地有聲。

但帝王心裡卻不止這五個字。他已暗暗發誓，再也不要折磨大哥了，也不要折磨自己了！

他發誓，他要好好愛，愛大哥，愛李建成，愛眼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