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鼠谷。

雷鳴震動著大地。數百里煙塵滾滾，天地間一片昏黃之色。

此處無雷雨，無沙暴，只有兩軍將士，十數萬大軍。

劉武周部的王牌部隊與大唐的王牌部隊相遇。這半年來雙方的廝殺不斷，深知小秦王厲害的劉武周，明白再也討不到任何便宜，下令全線撤退，以守住到手的晉北土地。

李世民又怎肯讓他再有機會騷擾大唐？他一聲令下，「追！」軍隊便如豪雨前飛卷的狂雲般沖了出去。

數十萬大軍在狹長的雀鼠谷你追我趕，不到半日，已血染黃土。

劉武周令宋金剛斷後，宋金剛的部隊，每隔十里必設重卡，層層重卡，層層設防，前方重甲，弓箭手埋伏兩翼，雖是撤退，卻是防禦力驚人，有調不紊。

可惜，他遇到的是李世民。

帝王之子，唐軍主帥卻甘當先鋒管。一馬當先，掄著兩把長刀殺入敵群，跟隨李世民的先遣隊有如嗜血修羅，無畏生死，擋我者殺，攔我者屠。

就這樣殺了一日一夜，馬不停蹄，連殺二百里，大少數十戰，連戰連捷。李世民終於在靈石南的高壁嶺停下。

他早已全身浴血，那渾身所散發出的殺氣，別說是敵軍，就算是自己的將士也為之膽寒。

李世民停下的原因是遇到了從浩州趕來匯合的劉弘基。

「太子可好？」見面的第一句話，李世民便問起自家大哥的下落，在河東相會時，大哥便被父皇派到浩州做自己的側應去了。

「回秦王， 太子已於多日前與樊伯通、張德政領兩千人馬進攻張難堡了，臣離開時聽聞已得勝，進駐了。」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既是這樣，你我繼續追擊。」

李世民剛要拍馬，劉弘基一個箭步躍上拽住馬韁，急道：「秦王，此處已入深谷，再往前可是雀鼠谷最狹窄的地段，那宋金剛定埋伏下重兵，一旦深入，恐防有詐，秦王也要愛惜自己啊！況且，您看這身後的弟兄，個個早已疲憊不堪，饑渴難耐，糧食也沒有了，不如我們就地紮營，待明日主力大軍趕至，我們再北進也為時不晚。」

李世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將士，確實個個已累得不像樣子，但那眼神卻是目光炯炯，盯著自己。

李世民調轉馬頭，朝著自己的兵士們厲聲而道：「將士們，宋金剛計窮而走，已是眾心崩離，如今機會難得，本王欲一鼓作氣將其消滅，眾將士可願隨本王盡忠報國，殺他個片甲不留？！」

這些將士都是李唐軍隊中王牌的王牌，將軍中更有從瓦崗而來的眾人，又豈是貪生之輩？更何況這一路上秦王身先士卒，打起仗來兇狠至極，那份士氣早已感染了眾人，當下，眾將士齊聲大喝，「殺！殺！殺！」

「弘基，如今士氣正旺，怎能停滯不前？先不說這一夜讓宋金剛有了時間休整和布防工事，若那劉武周知道我兄長在張難堡，到時眾兵壓境，拚死攻城，難道我大唐的太子要被人生擒嗎？」

落日的餘暉，紅得刺目，又將是一場殺夜！

李世民一揚馬鞭，策馬沖了出去，身後的騎兵立刻追隨自己的主帥而去。

十五的月，又大又圓，原是思家的夜，現在卻變成了殺戮之日。

一路上是一輪輪地進攻，一次次的你追我逃，敵我雙方都已是疲憊不堪可都在拚命堅持，每到一處關卡，李世民必一馬當先，手拿大刀，左劈右軟，刀轉了刃殺不動了，他立刻扔下，再從馬背上摘下一把，繼續殺。

八戰八捷，殺軍數萬。

夕陽紅日，清爽醉人。

李世民跳下馬來，終於命大軍停下休息。再往前已是一馬平川，宋金剛已不可能再利用有利地形布防工事，介休城已遙遙在望。

我的大哥，你現在，在做什麼？可否盼著我早日相見？

蓬頭垢面，渾身惡臭，血腥至極的秦王，眺望著遠方，輕輕呼喚。

「大哥！」

「我的……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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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快醒過來。」耳畔傳來女人焦急又溫柔的聲音。

是自己的妻，觀音婢。

見自己的夫君醒過來，帝後笑了，一方絹帕輕輕擦拭著帝王的額頭，一點點地移向帝王的眼睛，抹掉一滴流出的淚。

「陛下又做惡夢了。」

不管愛妻如何掩飾，眼睛的酸澀都已經告訴自己，剛剛又流淚了。為什麼會流淚？因為夢中的自己太過於盼望了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這幾日的夜夜陪伴，自己還在想他？

「還早，陛下再休息一會兒吧。」皇後這樣說，但見李世民已然起來，立刻上前幫他寬衣收拾。

「陛下，最近幾日一直留宿在梅苑吧？」皇後一邊為他梳著頭髮，一邊問。

「嗯，是啊，想朕了？那這幾日朕便陪皇後好了。」

曾經被迫娶妻的李世民發現自己對觀音婢越來越依賴，也越來越愛了！她溫柔，明理，大體，又知天下事，卻只聽自己訴說而不去幹涉任何事情，只有這樣的妻才是自己需要的。而至於其他女人，真的是越來越懶得理會了。

「陛下，是不是別的嬪妃不夠好？要不要再為陛下選些進來？」觀音婢拿起弁冠來，為帝王帶上。

「不用，朕只要有你就夠了。」李世民見梳好了，便站起身來。

「陛下，還是要雨露均沾，多留皇室血脈才好！」

「朕的皇後要轟朕去別人那？」帝王笑問，嬌俏的皇後立刻溫柔地靠在帝王的懷裡。

除了這裡，還有梅苑，帝王想想別處都提不起興趣。他輕輕摟過年輕的皇後，自己的愛妻，相濡以沫的愛妻，在她的耳畔輕輕道：「血脈？只有你為朕留下的，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帝王輕輕撫著愛妻的小腹，「三個月了吧？這次我想要個女兒，像你一樣溫柔的女兒……」

夫妻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帝王見時辰差不多了，起身出來。剛剛走到門口，直屬於自己的暗衛迎上前來。

「陛下，貴人有恙。」

「……」帝王臉色大變。

「咔」地一聲霹靂，毫無徵兆，緊跟著，傾盆大雨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