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歲被唐年哄著抱著帶回了唐年在介予家暫住的房間，陳年歲毫不客氣地一骨碌爬上唐年躺過的床，繼續哭。

唐年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彎腰從床頭櫃里拿出一盒糖果，取出一顆遞給陳年歲：「再哭下去嗓子要幹啦，年歲乖乖聽哥哥話，不哭了好不好？」

陳年歲的哭聲戛然而止。他搶過唐年手裡的糖果迅速塞進自己口袋中，破涕為笑：「謝謝糖年哥哥。」

唐年順手抽出抽紙，輕柔地給陳年歲揩掉橫七豎八的鼻涕眼淚。

「年歲，剛才對不起了。」唐年忽然有些低落，給陳年歲擦臉的動作顯得更加小心翼翼。

陳年歲反倒有些疑惑：「糖年哥哥怎麼了？」

「剛才沒有及時站出來保護你。」唐年將濕漉漉的紙巾丟進垃圾桶，用自己微微冰涼的指尖覆在陳年歲哭紅的眼圈上，指腹輕輕摩挲著那塊脆弱的肌膚，「因為我想看看陳阿姨對你到底會做到哪一步，沒想到最後她真的不分青紅皂白指責你——其實昨天帶你回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年歲你在家裡是不是過得不開心？」

陳年歲征愣了片刻，誠實點頭。

他豈止是不開心，早就已經到了想要離開的程度。

只是唐年這傢伙……竟然連這個都覺察到了嗎。

「沒關係，不要在意，都過去了。」唐年再度將這個六歲的孩子攬進自己不算寬大的懷中，如同捧著珍寶，「哥哥很喜歡你，以後，讓我來保護你。」

「嗯。」陳年歲甜甜地應著，往唐年懷中更深處拱進去。

雖是這麼說，但糖年哥哥你一個月以後就會走的吧，你又不能永遠留在我身邊。陳年歲這樣想著，卻沒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他擤擤鼻涕，將小腦袋揚起來對著唐年，做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對他道：「糖年哥哥，我也很喜歡你，可以親親你嗎？」

已經被陳年歲親過一次的唐年這回不再猶豫，而是直接點了頭。

「小予啊，你幫媽媽把這盤水果端到樓上去給唐年和年歲好不好？」

還在客廳里回味陳年歲那副與平日里截然不同模樣的介予，聽到廚房傳來媽媽的聲音，二話不說便應允下來。

他端著水果走上二樓，來到唐年的房門口卻發現他房間的門沒有關上。

本能驅使介予放輕了腳步，緩緩邁進房內，而後看到了令他不可置信的一幕。

平日里不隨意與外人過分親近的陳年歲，此刻正捧著唐年的臉輕輕吻了一下。唐年被陳年歲親得癢癢，笑著揉亂他的髮絲，陳年歲則是咯咯笑著，一副俏皮的模樣——也是介予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他平時看到的陳年歲，都是一副乖巧正經的表情，不哭也不鬧，活的一點都不像個孩子。而現在，何時變得這般天真爛漫了。

介予思緒萬千，有點心不在焉地敲響了唐年房門。

「媽媽讓我來送水果給你們吃。」介予往唐年與陳年歲所在的地方掃視一圈，最後有意無意地將目光停留在陳年歲身上。

陳年歲果真收起俏皮撒嬌的表情，恢復一如既往的乖巧。

介予有些挫敗。

陳年歲纏著唐年玩兒了一整天，總算在日落西山之後被唐年牽著依依不捨地走出介家大門。

唐年遠遠地看到院門口徘徊著一位黑衣黑褲的男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他只是漫無目的地來回踱著步子。

出於禮貌，唐年牽著陳年歲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停住腳步，轉身朝他問了好：「叔叔好，是來找介叔叔的麼？」

黑衣男子與陳年歲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唐年見男人沒有理會他，倒也不氣惱，而是禮貌朝他伸出手去，卻沒想到男人忽然在這個時候消失了，就彷彿唐年剛剛只是出現了幻覺一般。

唐年有些征愣，在原地僵硬了三秒，回過神來之後臉色煞白。

從剛剛見到這個男人的那一刻起，就覺得他有點奇怪了，只是當時沒想太多所以並沒有注意到，而現在唐年突然回憶起來，自己雖然能夠清晰地看見那個男人，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他的臉！

陳年歲感覺到有冷汗從唐年手心滲出，又回想起剛才唐年對著空氣說話的詭異舉動，抿著唇思索了一會兒，得出一個結論：唐年大概是看到髒東西了。

因為上一世的唐年對自己說過，他有陰陽眼，能夠看見所有常人不能看見的東西。

唐年就算比同齡人再成熟穩重，說到底現在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一直被這些東西纏著的話，會害怕的吧。

那種孤獨害怕的感覺，陳年歲再清楚不過了。入目的儘是望不到頭的無助與絕望。多數人感到害怕的時候，都是會希望身邊能夠有人陪著的。

而現在，能夠理解唐年並且陪在他身邊安慰他的人，只有自己了。

陳年歲偷笑著，轉身掙開了唐年的手。

唐年唯一抓住的東西忽地被抽回去了，心底慌亂的感覺愈發強烈。他望向陳年歲，目光中竟帶了些乞求的意味。

「年歲也覺得我剛才的舉動很奇怪嗎。」十二歲的少年有些寂寞且無助地低頭與身前六歲的小孩對視著，「抱歉，嚇到你了吧。」

陳年歲朝唐年走近一步，稚氣未脫的童音摻雜著獨屬於唐年的溫柔，他朝唐年甜甜地笑著：「糖年哥哥，你蹲下來好不好。」

唐年滿面疑惑地蹲下了。

「糖年哥哥，不怕不怕哦。」陳年歲伸出短短的小手臂，盡了全力想要把唐年圈在懷中，卻高估了自己的臂長，最後只能勉勉強強地將唐年半抱在自己稚嫩的胸膛里，「年歲在這裡呢，不會讓那些壞東西靠近糖年哥哥的。」

唐年從迷茫到震驚再到心窩子軟化只用了幾秒的時間。

「年歲真的不害怕嗎，我可是跟正常的哥哥不太一樣的，我會看見恐怖的東西哦。」唐年將陳年歲小小的身子反圈進自己懷中，萬分珍惜地環抱住他，不捨得過於用力，又不敢抱得輕了，怕陳年歲會像流沙一樣慢慢流逝而去。

「年歲最喜歡糖年哥哥了，唐年哥哥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會買糖給年歲吃的糖年哥哥，年歲想要一直陪在糖年哥哥身邊。」六歲的孩子窩在唐年臂膀里，努力仰頭朝他甜甜地告白，那圓溜溜的大眼睛裡似乎盛滿了對唐年的喜歡，真摯又純凈。

唐年再也不顧其他，將懷裡這具六歲的身軀更緊、更緊地揉進自己身體之中。

「謝謝年歲。」

這樣的你，也讓我很想一直留在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