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爭執
小說: 未知的不完美世界 作者:大猴砸。 字數:4962 更新時間:2024-07-27 13:02:44
雲五在夢中來到一片海灘,海灘上有著不同於沙漠的淺金色沙石,其中還摻雜許多貝殼珊瑚。他背後是藍色的海水,往前是有著高大樹木的密林,四周看不到山丘溝壑,只是一望無際的海與看不到盡頭的林。其實他並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叫海灘,只是在潛意識中似乎有人告訴他就該這麼稱呼。
雲天還是不見蹤影,他坐在沙灘上,明明看不到太陽卻能感覺到溫暖,海水不住拍打著他的腳,帶有冰涼與奇異的觸感。他抓起沙,比沙漠的沙要更細膩,微微有些泛白,手感倒是大差不差。忽而有風從身後吹來,惹得本就不平靜的海面多出一份漣漪,連天空中的雲都吹散了。
這是哪裡。雲五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像極了幼時養母在颶風期來臨時給予的懷抱那般,心中所有負面情緒消失不見,只有溫暖與平和填滿其中。他轉頭去看風吹來的方向,在那從未見過的綠色之中,有人影站在最高處。他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可輪廓告訴他這就是莫尋風。
雲五向著人影所在奔跑,一路上被那些樹木阻攔,粗壯的樹枝不論怎樣用力都無法撼動其位置,他只能看著人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綠色的地平線之中。隨著人影的消失,風也停住,回頭看,沙灘海洋如數消失,只留他一人站在分不出天地的白色里。
最後白色從腳下將他吞噬,什麼也看不到了。
驚醒時雲五發現自己躺在陌生屋子中,身邊空無一人,只有大家的包裹堆放旁邊,頭頂懸掛著燈盞,屋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腿上被咬中的地方依舊疼得厲害,連帶著整條腿都不靈便,光是屈膝下床這個動作就消耗掉大半力氣。他扶著牆一瘸一拐走出門,看到外面幾乎是燈火通明。
城裡的支援在每間房裡都點上燈,正從中絡繹不絕地搬著東西。大家有說有笑,路過他旁邊時都罕見地同他打招呼,更有甚者還會對著他揚起笑臉說回去休息別操心外面。這是很多年都不曾出現在他身上的場面,雲五驚恐地退回房內止不住地發抖,想要找到離開這個夢境的突破口。
「不是我說啊,那些人也太奇怪了!」屬於莫尋風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男人中氣十足語速飛快在跟別人說著話,「一個兩個怎麼說起話來都陰陽怪氣的。我沒精神體怎麼了!他們還不會瞬移呢好麼!三句不離精神體五句不放過普通人,搞得我以為自己犯法了呢。神經病都是。還有你,跑來支援隊湊什麼熱鬧,看跳跳被嚇成什麼樣了都,我還頭一次見著兔子被嚇吐了呢。」
雲五循聲往外探頭,就看莫尋風和瑞德正往這裡走來,高個子男人面色不善顯然是在氣頭上,指著站在瑞德肩上的小兔子揮手做打耳光狀。站在旁邊的小孩表現得毫不在意,一臉興奮地四處打量,面對批評選擇無視,只抓著莫尋風衣襟誇他厲害居然能找到這麼棒的地方。
被無視的怒火瞬間熄滅,莫尋風顯然是感覺心累,捂胸口翻白眼向屋子這邊看過來。他的視線同莫尋風對上,只見男人眼睛瞬間變亮,揮著手就向他跑來。
「感覺好點沒?傷口是不是還很痛?頭暈不暈?渴不渴?覺得累就再回去睡會,離開的時候我背你別擔心。」一連串的問題讓雲五腦子糊成一團,他瑟縮著脖子拉開自己和莫尋風之間的距離,小聲回答說沒事。
然而這個答案並不能讓對方滿意,莫尋風不由分說將他打橫抱起直接放回床上,完全沒給任何反抗的機會。強有力的懷抱也讓他腦子瞬間空白,直到躺在還帶有餘溫的床上才回過神能開口問對方這是做什麼。就聽莫尋風理直氣壯地說病號就要有病號的自覺,亂跑什麼的完全不可以。
「鉛文說毒是解了,但要恢復還得回去好好養。傷口當時也是臨時處理,這不,大部隊剛到我就被趕回來給你升級包紮啦,還帶了專業的助手。」莫尋風故意誇張地做個邀請的動作,瑞德也十分配合,從門口蹦躂進來笑得開朗活潑,說對,自己就是那個專業的助手。
雲五受到二人情緒感染,雖還是不習慣同人親近,但不再瑟縮,老老實實伸直雙腿看莫尋風給自己換藥。那巨蜥並未下死手,否則自己的腿絕不只是被咬破這麼點小傷,只是傷口皮肉外翻看著唬人得緊。說是莫尋風包紮,實際動手還是瑞德,同他並不熟悉的小孩手法嫻熟,莫尋風就在旁邊遞東西。
「這也太可怕了,我只是聽說過柔鳴的精神體很恐怖,誰能想到有那麼大的巨蜥。這要是咬在胳膊上,怕不是一口就斷。」小孩看到傷口時表情驚恐萬分,看向雲五的眼神中瞬間多出許多敬重神色。
「對啊,哪怕是我家那邊也沒有牛那麼大巨蜥。太恐怖了,當時我還躺著,它沖我過來的時候,我連遺言都想好了。」莫尋風說起來還心有餘悸,巨蜥過來的景象現在在心中僅次於鯨魚在床邊看他。不過叫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說這話明顯是吐槽,卻被雲五聽了進去。
就看男人低下頭滿臉落寞神色,用極其叫人心疼的口氣說對不起。被突然到來的道歉弄得愣住的莫尋風忽然緊張,他趕忙湊過去說自己不是在抱怨,奈何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不聽他解釋,自顧自地說要不是自己沒注意到巨蜥也在,就不會讓他被嚇到了。「明明,你幫了我們那麼多……」
莫尋風聽罷差點給雲五磕一個聊表心意。眼見普通解釋行不通,他幹脆直接伸手捧起對方的腦袋,頂著雲五錯愕又滿是悲傷難過的眼神大聲回覆道:「首先!是你救了我,我超級超級感謝你!其次,不要自責,我有能力自保,並且事實證明我要比那巨蜥厲害很多。最後,別把一切攬在自己頭上,我們是隊友,自然要互相照顧。來,抱一個,別自責了。」
相比面前還算不上朋友的落落大方,雲五覺得自己像是個很小家子氣的人。他畏手畏腳不敢放開,只能任由莫尋風用寬厚有力的臂膀將自己抱個滿懷,很快又被放開。不敢抬頭看,只能一個勁盯著自己的傷處,彷彿那繃帶上有什麼稀奇玩意。好在他們都不是什麼小氣人,莫尋風舒舒服服地躺在旁邊還沒收起的毯子上,一臉放鬆模樣。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雲五覺得自己這般扭捏不是個事,經過一段沉默後他才敢開口,聲音小到他自己都覺得聽不清。但莫尋風不但聽到了,還猛然坐起身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憤然模樣,幾個深呼吸後灌下一大口水才能正常說話。
「你不提我還真給忘了。跟你說啊,那叢林之火的一些人啊,那真是,真不是個東西!」莫尋風的模樣逗樂了在旁邊的瑞德,雲五下意識看過去,小孩呲著牙樂得開懷,不住示意他聽莫尋風講就好。
原是他昏迷後兩方對峙險勝,紅凌他們也就直接休息以便等待支援到來。最先醒來的是紅凌和聽夢,二人的精神體講大部隊趕到的消息帶來,起床的動作弄醒了莫尋風、鉛文和阿煙,五人見眼下這裡安全無比,合計後決定先讓他休息,最後再一起走。
他們選擇加工一下被叢林之火開眼的那間屋子來當作通道,莫尋風尋得些還堅固的梯架往返兩趟做成個簡易的樓梯,又把窟窿掏大方便後續搬運。只是在他忙裡忙外尋找材料的時候,本來說早該到的隊伍卻沒一點動靜。
紅凌不放心上面,正欲上去被莫尋風攔下,男人自告奮勇說自己去就好讓他們幾人在底下想辦法再加固樓梯。想著他來回方便,紅凌便同意了他的行動。
而莫尋風上去的落地點是隨機的,傳送前他自信滿滿肯定能在石雕周圍,卻不料風聲過去後睜眼,周圍全是自己不認識的人。這群人都用寬大的外袍遮擋著自己的身體,大斗篷遮住整張臉,連眼睛都看不見。
他正感嘆這打扮真是防曬的時候,身後不遠處傳來瑞德的喊聲,回頭看,只見約莫十米開外有著另外一支隊伍。領頭是熟悉的大鬍子流火,旁邊站著興奮沖自己招手的瑞德,男孩肩頭站著那隻大長腿兔子,在跳動中穩如泰山。
想來,那邊才是城裡派來的支援,那這邊……莫尋風尷尬地咳嗽一聲,邊說不好意思邊不著痕跡地往外圈退,奈何這些人也不傻,很快將他圍成一圈,各個都因為外袍的關係導致看上去很像是些什麼神秘組織里的打手。
莫尋風露出個微笑,表示自己只是走錯路的普通人,還煩請諸位讓一讓,別耽誤他回家。先禮後兵一向不會出問題,加上那邊的大家看到自己被圍也很快前進過來,雙方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氣勢也變得劍拔弩張。不少精神體都已經呲牙咧嘴開始出現攻擊姿態,莫尋風從空隙中看,那邊甚至有精神體已經完全逼近。
「鬍子哥!冷靜!我沒事!」現在打起來絕對是很壞很壞的結果,莫尋風的喊聲阻止了距離繼續縮短。他環顧身邊這些人,最終將目光落在擁有著完全不同顏色斗篷的人身上。這位的斗篷上帶著奇異的圖案,站在一群人之中又因為款式不同而顯得格格不入,更別提在他說完話後,這位一個手勢就讓幾欲衝出去的一頭狼停下了動作。
「你是領頭的吧。」莫尋風直視對方,用最冷靜的態度面對。而對方也很上道,慢慢走過來,輕輕揮手就讓人牆讓開一條路。這人幾乎同莫尋風一樣高,走路時看不到動作導致像是飄過來一般,讓怕黑怕鬼的莫尋風忍不住緊張起來。
「美伊說有個普通人在時我還不太相信,現在看到你,我還是不相信。能把哨兵一拳放倒還擰斷美伊的一隻手,你確定你只是個普通人?」是個男人。說話時沾著點陰陽怪氣,莫尋風從中聽出了不屑、看不起以及一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他不喜歡這種人,更討厭這種語氣,等人說完便毫不客氣地嗆聲道:「那可真是讓你失望了,我就是個普通人,至於傷了你的手下,這就需要你反思下為什麼自己人這麼弱。」
「呵。」他說罷就聽到身後有人冷哼,緊接著一群人像是被捅了窩的麻雀般開始嘰嘰喳喳,內容無外乎都是嘲諷。
「倒是真敢說啊,還反思我們弱,我想把他嘴給縫了。」
「他是突然出現的,不會是有什麼特異功能吧。」
「有又怎麼樣,咱們精神體中多的是速度類,挑出兩個都能讓他有苦頭吃。」
「普通人不就是個廢物麼,連最弱的嚮導都不如,就這還能被對面當個寶,也真是沒見過什麼好東西。」
「別那麼多廢話,快給他弄死然後把對面也滅掉,能有不少資源呢。」
周圍的人越說越興奮,最後索性都故意大聲喊起來,挑釁與調笑內容層出不窮,每一句都把他和城裡說得狗屁不是。本就已經靠近的人有些脾氣暴已然要動手,流火攔下他們示意稍安勿躁。瑞德也氣得不行,肩膀上的跳跳毛都炸開來,一臉憤怒地盯著這邊。
莫尋風從中聽到的惡評每一句都讓他惱火不已,奈何思索再三覺得自己現在動手絕對會引起不必要的混戰。如果兩方在上面打起來底下勢必會收到牽連,如果戰鬥讓防風罩破裂,整個城鎮都得被黃沙埋在下面。
想來流火也顧慮這事,一直阻攔大家不能先動手。這邊見那邊的反應無趣,很快也沒了繼續挑釁的意思,大罵城中的人都是老古董。矛頭再度指向莫尋風,有人甚至推了他一把,嘴裡罵罵咧咧說你憑什麼打我兄弟。
等那隻手打算再推他,莫尋風擒住對方手腕扣住命門卸去力量,只是這次沒給對方掰斷。他冷冷注視對方臉部所在,用威脅的語氣說自己並不介意多掰斷幾個人的手。他的反應引來許多精神體的不滿,其中幾個食肉的凶獸已表現出殺意,呈攻擊姿勢站在空隙之中,只等一聲令下就能撲來他所在。
在知道精神體並不能攻擊到自己後,莫尋風看它們的心態早就變得平和又冷靜,甚至還挺想看看這些人在發現精神體威脅自己沒用時會是什麼表情。
「你很特別。」特殊斗篷的人終於再度開口說話,「確定不來叢林之火麼?比那城裡自由多了。」這話口氣與方才完全不同,說得真摯又誠懇,轉變快到莫尋風覺得方才那陰陽怪氣是自己的幻聽。他學著剛才聽到的語氣回答說:「呵。你們憑什麼讓我加入,憑不要臉嘛?」
他說罷甩開因為血液不通而微微發紫的手,閃身直接站去兩方之間的位置高聲道:「真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特異功能。」
這動作顯然讓叢林之火的人們有些沒反應過來,人還愣著,最先衝過來的是那頭原本被叫停動作的狼。肩高約有一米二的大狼瞪著血紅的雙眼向莫尋風所在衝來,尖利的犬牙在陽光下閃爍寒光。身後的瑞德驚呼小心,莫尋風毫不在意地站直身體,甚至張開雙臂做邀請的動作。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有如此變故:狼距離莫尋風還有一臂距離時突然剎住腳對著城中隊伍的後面開始發出低吼,渾身的毛如數炸開顯然是看到了什麼強敵。而叢林之火的人們也被那東西吸引注意力,紛紛抬頭觀看。
不等莫尋風回頭,天突然變暗下來,有什麼很大的東西擋住了這一片地方的太陽。突然想到什麼的莫尋風慢慢擰頭看,藍天已被遮住大半,巨獸投下的黑影將兩方隊伍如數遮蓋,甚至還空出許多位置來。
是雲天。比正常大小超出三倍不止的鯨魚在天空中緩緩晃動著身體,看到莫尋風回頭後似乎很激動,大力上下晃動尾巴與身體後,發出了屬於鯨魚的叫聲。只是那聲音比普通聲音要大很多,一時間震得雙方隊伍里許多的精神體都戰慄起來。其中就有跳跳,北極兔從肩膀上掉落在地,哆嗦個不停甚至開始幹嘔。
那狼也嚇得夾起尾巴退回隊伍之中,只聽特殊斗篷語氣冷酷地說所有人,撤離!
叢林之火的人很快撤走,一行人整整齊齊地小跑離開,看背影頗有落荒而逃的意味。隨著對手遠走,雲天在天上快樂地打了個滾後瞬間消失。
「哇啊——」瑞德在鯨魚消失後徹底綳不住恐懼,哭著說自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