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她不相信，林惟清又急忙補充一句：「你哥是叫李曉然，是嗎？」

看見她一臉震驚的表情，林惟清就知道自己賭對了，本來他也沒有信心對方會不會有個叫李曉然的哥哥，畢竟那是他自己的夢。

「我見過哥哥的朋友，但從沒見過你。」大概是他年紀比她哥哥小一些，讓她有些存疑。

「你哥哥是在廣豐商場負一樓做奶茶的是不是？我經常去光顧他，時間長了就認識他了。」他趁熱打鐵接著問道：「你哥哥還好嗎？」

她的臉色驟然一白，像是在壓抑隨時會失控的情緒，「你……應該知道廣豐商場發生火災的事情吧？」

「對，我當時也在那裡。」

她露出一絲苦笑，眼裡充滿了悲傷，「那你運氣真好。」

話說到這裡，林惟清再怎麼蠢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醒來之後看過新聞，爆炸的位置跟他夢裡的一樣，都是在一樓，正好靠近奶茶店，所以他才會緊接著去尋找李曉然的消息。

但李曉然這個人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會被刊登在新聞裡面，只會出現在某個人手裡的一份死亡名單裡面。

她拿走了咖啡飲料，「謝謝你請客。」然後就走了。

林惟清沒有挽留，他注視著這個女生單薄的背影，胸口猛地湧上來一股酸澀，他只是跟李曉然在夢裡見過幾次，甚至沒有進行過一場正常的對話，但這個人的死亡都讓他有所觸動，更別提李曉然是她的至親之人，她一定在這些日子每天都經受著悲痛。

呆在對面街道的咖啡廳里遠遠注視著便利店的衛袀玄看到了這一幕，他認出了那個女孩，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女孩最後情緒很低落地走出來，他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個小插曲讓林惟清沒了心思工作，給客人結賬的時候還說錯了商品的價格，要不是客人覺得不對勁提醒了他，他可能要自己墊付那筆差價了。

八點多的時候徐皓的叔叔就過來了，說是知道他今天提前過來上班了，讓他早點下班回學校。

「我還能再堅持到十點的。」

徐皓的叔叔擺擺手，「走吧走吧，別整這麼晚了，我也要早點關店回去歇著，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我都沒精力等到十點過來關門。」

既然老闆都這麼說了，他只好提前回去了，「謝謝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點。」

看著那男孩走遠了之後，他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喂，我已經讓你同學早點下班了。」

「謝了叔，辛苦你特意跑一趟。」

「還沒見過你小子對誰這麼好！行了，叔也要早點回家了，今晚你爸媽跟你說的那些話別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想去國外進修就不去了，國內也有很多進修課程，跟你爸媽好好說說，別擺著張冷臉，你爸最不吃你這一套了！」

「好。」

林惟清有點魂不守舍地上了巴士，坐在靠窗的位置注視著外面的風景，因此沒察覺到有個人也跟著上了車，徑直走到最後面的座位上，靜靜地注視著他。

回到學校才九點多，校門口全是賣各種小吃的攤販，他穿著熱鬧的夜市走進學校，去超市買了一瓶冰可樂，來到圖書館面前的階梯上坐了下來，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著不遠處在操場跑道上跑步的學生。

有個人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轉過頭就看到一張熟悉且具有極大衝擊力的臉，他嚇得直接站了起來，剛要說話卻打了一個長長的氣嗝。

他迅速捂住嘴，但已經晚了，剛才那個驚天大嗝已經被男神目睹了完整的過程。

可惡！早知道不喝什麼可樂了！

衛袀玄假裝沒注意剛才那個嗝，隨意地問道：「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剛做完兼職回來歇歇腳。」

衛袀玄看向他，「辛苦了。」

這麼簡短的一句話卻狠狠戳中了他的心裡柔軟的一處，恍惚間他把眼前的人看成了烏鴉，比起現實里的衛袀玄，他更想念夢裡的烏鴉，那個表面冷漠嘴巴很毒卻會關心他的人。

要是烏鴉在這裡的話，他很想把剛才遇到李曉然妹妹的事情都告訴對方，想跟對方說自己心裡多難過，這麼一個無辜的人，就這樣沒了。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林惟清愣住，「什麼？我沒有。」

「但是你看起來很難過。」衛袀玄突然摘下了眼鏡，仰起頭注視著他，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環境里卻異常明亮，「跟我說說吧。」

……這張臉非常符合他的審美，以至於他被迷得腦子有點發暈，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重新坐了下來，開始說起今晚的事情：「我今晚在便利店打工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朋友的妹妹。」

他還是沒辦法如實把所有事情都跟對方說，稍微改了一些細節。

「之前暑假的時候，我在廣豐商場經歷了火災，我那個朋友也在現場，後面我被消防員救了出來，我一直以為我的朋友也被救了出來，直到今晚我遇到他的妹妹，才知道原來他已經在火災中喪生。」

衛袀玄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一定很難過。」

林惟清忍下內心洶湧的情緒，「其實我、我跟他也不熟……我們甚至……沒怎麼見過面……但是我、我聽到他去世了，我……」

「我知道，你覺得命運很不公平，他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但是卻沒有得救。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奶茶店店員，死了之後除了他的家人，沒有人會記得他，他的名字甚至不會出現在報紙上。」

林惟清聽著越發覺得不太對勁，猛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有點害怕又有點吃驚地瞪大眼睛，「你、你是……」

「嗯。」

「怎麼可能？！」林惟清猛地站起身，搞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烏鴉……不是只是在我夢裡嗎？！為什麼你……」

衛袀玄也跟著站起來，「發生火災那天，我也在廣豐商場，我也陷入了昏迷，不過我出現在你的夢裡，成為了你的烏鴉。」

這信息量有點大，林惟清抓著頭感覺自己有什麼東西沒抓住，腦子混亂一片，「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覺得這不奇怪，這麼多人同時昏迷，或許有兩個人的腦電波同頻，然後就進入到對方的夢境里。」

「這也太玄乎了……」

「林惟清，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

也就是說，現實里的衛袀玄跟夢裡的烏鴉是同一個人？

林惟清思緒還是很混亂，對於對方的問話有點心不在焉，「啊？什麼約定？」

「我說了，我會在後面跟你索要我想要的東西作為酬勞。」

林惟清內心複雜地看著對方，連這都記得，確實是烏鴉沒錯，等一下！他想起來衛袀玄之前沒認出自己，難道說，在進入他夢裡的時候衛袀玄就已經失憶了嗎？

「為什麼你在夢裡沒有認出我？」

「在夢裡我完全失去了記憶，只記得自己是一隻烏鴉。」

「那你現在還記得什麼？有恢復以前的記憶嗎？」

「醒過來後關於衛袀玄的大部分記憶我都已經想起來了，但據說我在那場火災里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頭，所以最近兩年的記憶我還沒能恢復。」

原來如此，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

得知對方不記得這兩年發生的事情，林惟清稍微沒這麼緊張了，甚至是有點開心，這樣他們就可以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共處了。

「我知道了，你想要什麼？還是金子嗎？不過我現在還是沒什麼錢，剛好這段時間我在打工，你能給我點時間讓我存錢再給你買嗎？」

「我不想要那些東西。」

林惟清一下子驚恐起來，「你不會是要寶石吧？」

衛袀玄忽然笑了，他很少看到衛袀玄笑起來的樣子，雖然是淺笑，但非常絕美，讓這張本就好看的臉變得魅力加倍，他盯著完全移不開眼，被迷得七葷八素的。

「聽好了。」衛袀玄忽然向他靠近，近得他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有一股淡淡的顏料的味道，還有一點男性荷爾蒙的氣味，他腦子充血有點受不了這刺激，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被緊緊抓住了手臂，那道低沉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你想逃跑嗎？嗯？」

他立刻搖搖頭。

「聽好了，林惟清，那次我跟你說我們簽訂了靈魂契約，不是什麼中二玩笑。」衛袀玄捏了一下他的臉頰，嘴角揚起一抹惡劣的弧度，「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無論你去哪裡都別想甩開我，我會像個惡鬼一樣糾纏著你，明白了嗎？」

林惟清有點沒聽懂，「呃……意思就是，我是你的奴隸？」

「我不好這一口。」

「那……」

對方把臉也湊了過來，跟他挨得很近，幾乎都要碰到嘴唇了，「我看上你了，林惟清，跟我交往吧。」

林惟清感覺一個晚上腦子當機了好幾次，這一次他是徹底啟動不了了，只能幹瞪著眼直愣愣地看著對方。

「你裝什麼？」衛袀玄兩隻手掐著他的臉，把他兩邊的肉肉都扯了起來，「你明明也喜歡我。」

「沃、沃吾有（我沒有）……」

「說謊。」衛袀玄加重力道往兩邊拉扯，把他給疼得趕緊求饒：「有！有！」

衛袀玄終於滿意地鬆開手，看著面前的人臉頰被捏得紅撲撲的，眼睛濕漉漉的很是委屈，他第一次被一個男生挑動了情緒，滾動了一下喉結，還是按捺體內的燥1熱，一臉冷漠地說道：「以後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你不準跟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談戀愛，知道嗎？」

「怎、怎麼就……」在看到衛袀玄那充滿警告的眼神，他把後面的話自動消音。

「在夢裡你挺聰明的，怎麼現在腦子這麼笨？」衛袀玄單手托起他的臉，惡劣地捏了捏，嘴角掛著一抹壞笑，「但是怪可愛的。」

林惟清很少看到這人的臉上有這麼多他沒見過的表情，像是第一次真正了解對方真實的一面。

果然是因為失憶啊……

衛袀玄拿出手機要跟他加微信保持聯繫，他扯了扯嘴角，沒讓對方發現嘴角他的苦澀，乖乖地拿出手機掃了一下對方的名片二維碼，上面彈出來的是那個熟悉的頭像，下方顯示的不是添加到通訊錄，而是已經添加過好友才會顯示的「發消息」按鈕。

他在對話框里發了一個表情，「我加了。」

衛袀玄看到彈出來的對話框，並沒有發現端倪，滿意地收起手機，「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我自己回，你也快點回去吧。」林惟清站起身，轉過頭注視著也跟著站起來的人，忽然呼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衛袀玄。」

「嗯？」

「你要是恢復記憶了，就不會這樣跟我說話了。」

衛袀玄皺起眉頭，「什麼意思？我們之前認識？」

林惟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略帶悲傷的笑容，「你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