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快過去了，林惟清等不到電話，站起身鬆動一下蹲麻了的腿，不知道方哥那邊怎麼樣了，要是真的能成功，說不定方哥會先一步逃脫夢境醒過來。

這時突然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他猛地抬起頭，飛快地去把李曉然褲兜里的手機拿出來，李曉然被觸發開啟對話：「你好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

來電人變成了「妹妹」，原來那個女生不是女朋友，而是妹妹。

指尖在熒幕上猶豫了幾秒，還是滑動至右側的綠色接聽鍵，他把手機貼近耳邊，就被裡頭的咆哮轟得耳鳴：「你是哪裡來的騙子？！竟然冒充我哥！你到底跟我媽說了什麼她現在非要跟你通電話！我警告你，現在我哥在火場里生死未卜，你要是再打電話敲詐我們，小心我立刻打電話報警舉報你們！」說著要掛斷電話，他趕緊大喊：「等一下等一下！求求你別掛斷！」

那邊沒了聲音，他緊張地看了一下手機熒幕，還是顯示在通話，隨後那頭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幹嘛？」

「你剛剛說，你哥還在火場里，是還在著火的商場里嗎？」

「對，你怎麼知道是商場？等一下，你就在這附近？你看到新聞了？」

「你媽媽大概是在多久之前接聽了我的電話？」

「五分鐘之前吧，怎麼了？」

也就是說，他們在這裡度過的五天，在現實里才過了五分鐘？

「現在新聞報道說火場是什麼情況？」

「你自己去看啊！」

「求求你了，告訴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求求你了。」

那邊傳來深呼吸的聲音，「反正電視里剛剛報道說整個商場可能會再次爆炸，裡面的易燃物易爆品非常危險，消防員沒辦法直接進去救援。」

「還有多少人被困？」

「不清楚，我看畫面好像二樓以上的都被困住了，一樓之前發生了爆炸，現在……不確定還有沒有人活著。」

林惟清握緊手機，「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但是我還是想說，我會努力找到出口，帶著你哥還有大家一起出去！」

「你是消防員嗎？」

「不是。」

「那你說個屁！」罵完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

雖然挨了一頓罵，但他卻笑了出來，他看著面前的李曉然，「你妹妹性格真火爆，不過她很關心你的安全，相信我，我一定會努力帶你們離開這裡的！」

經過火燒全身的短暫煎熬後，林惟清再次睜開眼睛，迅速起身拉開窗戶，沒看到烏鴉，他無視手機鬧鐘的聲音走去外面打開大門，外面也沒有人。

方誌剛一般會在七點四十分過來，現在還是七點三十分，或許對方還沒到，不對，他希望方誌剛能成功脫離夢境回到現實，不要再出現在這裡了。

但是烏鴉去哪了？難道跟著方誌剛一起走了嗎？

林惟清坐立不安，在屋裡等了一會兒就沒耐煩再等下去，拿起手機鑰匙準備下去找人，結果就在樓道碰見了方誌剛，還有踩在對方肩膀上的烏鴉。

「失敗了。」方誌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很明顯吧。」

林惟清看了看他們，把裝了涼白開的杯子放到方哥面前，另一個裝著水的碗放到烏鴉面前，烏鴉跳到桌子上低頭喝水。

「可以跟我說說當時發生什麼了嗎？」

方誌剛喝掉了半杯水，「有吃的嗎？」

他趕忙去把桌上老媽準備的那一碗炒麵遞給方哥，方哥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稍微填飽了肚子才開始說道：「當時烏鴉兄確實是攔住了車，沒想到攔住了右邊的車，左邊來了一輛，然後三樓也突然衝出來一輛，烏鴉兄當時帶著我想要往外面衝出去，沒想到我們硬生生被一堵透明的牆攔住了，怎麼撞都撞不開，那些車調轉了方向要朝著我們一起衝過來，烏鴉兄只好帶著我跑回了商場裡面。」

林惟清看向烏鴉，「那堵牆，你有辦法嗎？」

「烏鴉兄跟我說了，他沒有辦法，那是夢境的壁壘，一旦打破就容易讓我們墜入到另一個夢境里，也就是我們經常說的雙重夢境。」

雙重夢境？原來這裡還有第二重夢境？

林惟清找出紙筆來，在紙上畫了一個圈，「也就是，我們現在在這個最外面的大圈裡，也就是第一重夢境。」然後在圓圈裡面再畫了一個圓圈，「如果我們打破大圈的壁壘，就會墜入到大圈裡面的第二個圈裡，也就是第二重夢境。」

「對。」方誌剛拿走他的筆，繼續在第二個圈裡畫圈，「裡面還會有第三重，第四重夢境，永無止境，就像是一個漩渦，墜入得越深越難以逃出，到最後只會被淹沒，直至喪失自我。」

林惟清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我們不要再試探大門出口了，太危險了，要是真的撞破了壁壘我們就完了。」

「對，還是不要冒這個險。」

這時烏鴉喝完了水，沖他叫了一聲，他起身去廚房把雪櫃里所有吃的拿出來擺在桌上，看著烏鴉很狼吞虎咽地吃東西，大概是在夢境里損耗太多精力了。

「對了，那你後面是怎麼離開夢境的？是跟我一樣經歷了被火燒的痛苦才醒來的嗎？」

方誌剛微微一怔，隨後點點頭，「對，我頭一次沒有被殺死，經歷了你之前所說的這種灼燒的痛苦，確實很難受。」

「可能後面你需要習慣一下了，不過我昨天也有意外收穫。」林惟清剛要繼續說下去，烏鴉叫了一聲打斷了他，隨後四周迅速籠罩上黑暗，時間開始靜止。

還是同樣的茶桌和杯子，變成人形的烏鴉嘴裡還在嚼著吃的，腮幫子微微鼓起不停地嚼動，看起來怪可愛的。

林惟清把「昨天」跟李曉然妹妹的對話都複述給他們聽，方誌剛思忖片刻，「你是說，我們在這裡過一天，相當於那邊的一分鐘？」

「我想大概是這樣，而且那邊火場還在燃燒，大家還沒得到救援。」

「李曉然妹妹說一樓發生過爆炸，我好像有點記憶，我記得自己當時就是在一樓，一聲不知道哪裡傳來的巨響把我嚇壞了，之後的記憶就變得模糊了。」

「商場怎麼會爆炸？」

方誌剛想了想，「一樓不是集中了一些餐飲小吃店嗎？我隱隱記得好像就是從那邊傳來的聲音。」

餐飲店爆炸？林惟清想起了什麼，「對了我想起以前看新聞，店家後廚房燃氣爆炸，加上四周又擺了很多雜物，所以大火一下子燒得特別厲害。」

「這樣就說得通了，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因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大的爆炸，導致一大半的人都被困在商場里，如果爆炸的地點是在一樓，加上是燃氣爆炸，那麼二樓到四樓的人根本不敢往下走，只能去逃生通道，但很不幸通道是死路，他們只能被困在裡面等待救援。」

方誌剛思忖了一下，「那今天我先去一樓的餐飲區看看情況。」說著看向了烏鴉，「可能還需要烏鴉兄再幫忙一下。」

烏鴉沒說話。

「一樓的店員基本上沒有什麼危險，我覺得要不今天讓烏鴉先休息一下吧？」林惟清提議道。

「也是，昨天辛苦烏鴉兄一直保護我，今天就休息一下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烏鴉放下茶杯，「討論結束？」

「嗯！」

四周的黑暗迅速褪去，他們開始分頭行動，林惟清把方哥送到樓下，回去發現烏鴉還在房間里，「你要在這裡休息嗎？也行，需要什麼跟我說一聲。」

他在書桌前坐下來，趁著這點時間打開電腦開始查找關於廣豐商場的信息，原來廣豐是在十年前建造的，一直沒出過什麼重大新聞，不過早些年有人反映這裡的消防設施不夠完善，但後面也沒人去處理，時間長了也沒人關注了。

翻找了很久找不到一張廣豐商場最初的商場結構圖，也是，這麼久遠的商場怎麼會有平面圖。林惟清有些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剛好看到烏鴉也在看著電腦熒幕，他假裝隨口問了一句：「你跟方哥應該配合得挺好吧？」

烏鴉沒出聲。

「後面方哥要是繼續找你幫忙，你還會去嗎？」

他看烏鴉還是沒動靜，去抓了紙筆過來扔到它面前，「你倒是說兩句啊！」

「你很想知道嗎？」一道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的同時，四周也被黑暗所覆蓋，他轉回頭去就看到烏鴉已經變成了人形，抱著胸微微垂下眼，毫無情緒地注視著他，「既然介意，為何還要讓我去？」

林惟清眼神飄忽，「我沒有介意！誰說我介意了！只是、只是你不在我有點不習慣而已。」

「那我以後就繼續跟隨方誌剛？」

「不行！」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太專制，「……也不是不行，就是方哥需要你的時候，你去一下也無妨。」

「那你呢？」

「我、我只要待在一樓就沒關係……」

烏鴉盯著他看，看得他頭都不敢抬。

「你倒是挺大方。」

這句不冷不熱的話稍稍刺了一下他的心臟。

「不過這次跟方誌剛出去，他說沒辦法突破那面牆，但據我說知，如果那面牆真的是進入下一重夢境的牆，不應該會撞不開。」

林惟清愣了愣，「什麼意思？」

「夢境和夢境之間的壁壘，是很容易就能進入的，根本沒有任何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