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進入商場，林惟清還是去一樓等那個女人打電話過來，在這期間烏鴉又來了，他有些煩了，「我沒有金豆子給你了，也不會再給你了，你走吧！」

烏鴉沒動，「你打算依靠那個男人？」

林惟清不說話。

「他看起來不夠聰明。」

「起碼他願意幫我！」

「我也可以幫你。」

林惟清擺擺手，「不必了，我不想每天花時間去湊錢給你買金豆子。」

「不用金子，其他東西也可以。」

林惟清瞥了它一眼，「什麼東西？」

「我後面自然會跟你索要。」烏鴉展開翅膀飛到他面前的廣告立牌上，「我現在可以幫你。」

「你能幫我什麼？現在安全通道都被堵住，難道你有辦法把所有貨品都搬走嗎？」

「我能幫你找到李曉然的家人。」

林惟清面露錯愕。

「我見過他，在他家附近，我在他身上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林惟清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烏鴉，「為什麼之前你不告訴我？」

「我打算等你服軟了再跟你說。」

「等我服軟？我服什麼軟？明明就是你不肯幫我，我才生你的氣！」

「我沒辦法直接找到出口讓你出去，但是你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會願意幫你。」

林惟清回想了一下那天的談話，好像確實是也沒說不幫他，只是說要靠他自己，難不成真的是他自己搞錯了？

「那、那好吧，我還是會每天給你買金子……」

「不用，我會記在賬上，跟那筆服裝費、電影票和吃飯的錢都一起記著。」

「……那我可就『放心』了！」林惟清有點咬牙切齒地說道。

進入下一次循環後，林惟清一醒來就在微信上跟方誌剛說這事，他覺得兩人已經是夥伴了，應該也要知道這個事，而且多一個年長的人幫忙也是好的。

方誌剛很快就趕到他家樓下，他剛打電話跟徐皓說自己不去打球了，然後匆匆地關上門下樓，帶著方誌剛來到跟烏鴉初次見面的籃球場，烏鴉看到他的時候突然叫了起來，一副有點生氣的樣子。

「我覺得方哥應該跟我們一起去，所以我就帶上他了，多一個人幫忙也好。」他轉頭跟方誌剛介紹道：「這是烏鴉，別看它是一隻鳥，它在那個商場里可以變成人，它幫了我不少忙。」

要是換做是以前，方誌剛是怎麼都不會相信這隻烏鴉能變成人，但是自從經歷了這麼離奇的事情後，現在別人跟他說什麼他都會保持一種敬畏的態度。

方誌剛小心翼翼地接近烏鴉，「你好，我叫方誌剛，今天麻煩你了。」

烏鴉叫了一聲，還是很不爽，但它振了一下翅膀領著他們往前走。

他們跟著烏鴉走了十來分鐘，四周由熱鬧的街區逐漸變成偏僻安靜的老居民樓，隨後烏鴉降落在一棟樓面前的地上，沖他們叫了一聲，催促他們快點跟上來，然後振了一下翅膀直接闖入半掩著門的樓道里。

林惟清已經走得冒汗，走上樓梯抱怨怎麼這裡連電梯都沒有，方誌剛說道：「老樓是這樣的，不過一般這種樓也不高，頂多就是八層。」

「八層？！」

這時上面有人下來，樓道狹窄他們不得不停下來貼著牆壁避讓，那人身材也有點胖，林惟清正考慮對方能不能過，一抬頭看到那張臉時，驚得瞳孔緊縮，脫口而出：

「李曉然？！」

那長得跟李曉然一模一樣的男人困惑地看著他，「你是……哪位？我認識你嗎？」

怎麼可能？！奶茶小哥不是應該在商場裡面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等一下，現在好像商場還沒開門，「你是要去上班嗎？」

「是、是啊，你究竟是誰啊？」

林惟清腦子飛速運轉，「那個，我經常喝你家的奶茶，是你家熟客。」

「哦是這樣，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我、我上次在值班表上看到的。」

李曉然還是很狐疑，但表情明顯緩和了一點，「謝謝你喜歡我店裡的奶茶，我現在要去上班了，下次你過來點單我給你送個小料。」說著人就要走了，他急忙喊住對方：「等一下！你今天、今天一定要去上班嗎？」

他這句話太奇怪了，方誌剛幫忙打圓場：「抱歉，他只是確認一下你今天是不是在廣豐商場負一樓上班。」

「呃，對，我一直都是在那邊。」

「好，謝謝。」

看著人就這麼走了，林惟清很是著急，方誌剛豎起手指讓他先保持安靜，等對方走出了樓道才說道：「你現在沒辦法阻止他。」

「但是他進去之後會變成『非人』！這到底怎麼回事？」

「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阻止了這一次，下一次循環他還是會去上班，而且我看他好像對自己會變成那樣一無所知。」方誌剛皺緊眉頭，「我覺得那個商場應該發生過什麼。」

「那現在該怎麼辦？」

「先上去看看，確認一下他家裡人是不是你看到的那幾個人。」

他們走上去，看到烏鴉已經在六樓等他們很久了，烏鴉叫了一聲示意就是這裡。

「我們要敲門嗎？」林惟清第一次來陌生人的家裡，有些不知所措。

「我來吧。」方誌剛走到門前敲了敲門，很快裡面那扇門就打開了，出現了一個很普通的中年女人，跟手機鎖屏壁紙里那個全家福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她看到方誌剛的時候眼神一下子警惕起來，「你是誰？」

「你好，請問這裡是姓方嗎？我是方姨的親戚，聽說她身體不好，今天特意過來探望她。」

「這裡不姓方。」

「是嗎？可能我找錯地方了，抱歉打擾了。」

那女人要把門關上的時候，裡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年輕女性的聲音，「媽，外面是誰啊？」

「找錯門了。」女人已經把門關上了。

方誌剛看向他，「怎麼樣？是她嗎？」

「百分百是她。」林惟清回想起那天電話里這個女人的說話語氣好像很悲痛，一直在問然然是不是還活著。

出了居民樓後他把這個事跟方誌剛說了，方誌剛分析道：「也就是說，李曉然進去商場上班遭遇了什麼，可能死在了裡面，然後變成了『非人』。」

「但是他的媽媽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也就是說可以排除是突發疾病或是被其他人殺死。」林惟清說道。

「他被困住了。」

「什麼？」

方誌剛說道：「只有被困在商場里，其他人才會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那麼我們需要知道他為什麼會被困在商場里，整個商場的員工是不是跟他遭遇同樣的情況，也是被困在裡面所以才變成了這樣。」

「等一下，如果說李曉然也是在今天去上班的時候被困住，而我們也是這一天進商場開始了循環，那我們不是跟他們一樣被困在裡面嗎？」

「對，他們因為是員工所以變成了『非人』，相當於是NPC的角色，而我們是顧客，所以我們變成了玩家，這個商場的設定就是這樣，因為服務員就是服務於顧客，NPC也是服務於玩家。」

林惟清還是沒搞明白，「但是這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們全都被困在商場裡面了？」

方誌剛沉思，「你之前說，商場大門是出不去，會被車撞死，而安全通道也出不去，被貨物堵死。我記得廣豐商場一走出去就是大馬路，大膽推測一下，有可能是當時發生了什麼，有一部分逃出來的人沒注意到路上來車，被車撞死。而樓上的人想要找逃生通道，卻發現被貨物堵死，他們沒有時間去搬空裡面的貨物就已經死掉。能引起這麼大的恐慌並且以這麼快的速度造成大面積傷亡，恐怕就只有……」

方誌剛停頓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火災，有可能是爆炸引起的火災。」

林惟清突然想起自己每次只能在商場待半個小時，然後就會因為全身過度發熱而暈死過去，再進入下一次循環，「我覺得你猜測得沒錯，我每次在裡面待半個小時就會開始渾身發熱，感覺真的像是被火燒一樣。」

方誌剛沉默了。

「如果說，我們真的被困住，現在我們是不是已經……都死了？」說出後面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天旋地轉，他瞥見站在圍牆邊上的烏鴉，烏鴉就是象徵著死亡，難怪從第一天開始烏鴉就一直在他身邊，所以他是……真的已經死了嗎？

「烏鴉，你告訴我……」他慢慢向烏鴉靠近，巨大的恐慌迅速淹沒了他的理智，「我真的死了嗎？我已經是死人了嗎？」

烏鴉此時沒有筆和紙，無法跟他透露任何信息，只能沖他叫了一聲，而他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已經死了，為什麼我還要被困在這一天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循環？這又有什麼意義？」

方誌剛按住他的肩膀，「有可能是我們的殘念，被留在商場里的所有人的殘念，不甘心死去的靈魂一直留在裡面，所以造成這樣的幻象。」

林惟清搖搖頭，「我不信！我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我不可能死了！我明明那天約了徐皓去打球，怎麼就死了！我……」眼前突然閃現出一幕火光和濃煙的場景，隱約聽到歇斯底里的哭聲，叫喊聲，他眨了一下眼睛，畫面又消失了。

對了，他一直都回想不起來那天跟徐皓打完球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只記得徐皓接了個電話說有事先走，然後他一個人進商場買雞蛋，再然後他就記不清了，什麼都記不清了。

「惟清！惟清！」

他轉動眼珠，緩慢地看向一直在呼喚自己的方誌剛。

「剛才只是我的猜測，你不要這麼快陷入消沉，我們既然還站在這裡就代表著還有機會，只要找到商場出口，說不定我們就能打破這個循環成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