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惟清再次醒來後，他坐在床上發起呆來，電話里那個女人是奶茶店店員李曉然的媽媽，兩次打過來都是在確認李曉然是不是還活著，這很奇怪，為什麼她會覺得李曉然有危險？難道說這些人在變成「非人」之前都遭遇過危險嗎？

林惟清想不明白，要是有個聰明的大腦或者是第二個人能幫忙想一想就好了，現在他跟烏鴉鬧翻了，也不需要對方的幫忙，他就不用去湊錢買金豆子，時間一下子就變得充裕了起來。

他關掉了手機鬧鐘，打電話給徐皓說自己不去打球了，做完這些事之後，他想著自己難道要呆坐在這裡一直等到十點鐘嗎？

不行，他不能這麼頹廢，每天的循環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他不能在這點自由的時間裡繼續頹廢下去，必須找點事情來做，讓這些重複的日子變得不這麼難熬。

他想到上次自己去嚐試了游泳，雖然沒游多久但好歹也體驗過，還有什麼是他一直想去做又沒有做的事……對了！他還沒去跑過馬拉松，他本來打算這個暑假去報名馬拉松。

林惟清下床去電腦里查詢今天哪個城市有馬拉松，剛好離自己最近的B市在8點會正式開始一場圍繞全區的馬拉松，說幹就幹！他趕忙換好運動服抓起手機就出門了。

坐上捷運過去B市也就半個小時左右，從捷運站出來再打車到馬拉松舉辦地點花了十五分鐘，他小跑過去發現比賽已經開始了，趕忙去問那邊的工作人員，「你好，我能不能臨時進去跑？」

「不行，要提前在網上報名才可以。」

「拜託了，我就只有今天能來這裡，求求你了讓我跑一下吧，我真的很想參加！求求你了！」

工作人員是個女生，看起來沒比他大多少，她走過去跟那個像是職位更高級別的男人說了一下，然後走過來跟他說道：「好吧，你可以作為友誼跑，不用跑完全程。」說完去找了個活動的貼紙給他衣服貼上。

「謝謝你！」

林惟清不在乎輸贏，他就是想試一試跑馬拉松是什麼感覺，他一開始起步比較快，想要跟上前面的人，大概是之前老是被追殺跑習慣了，他跑了一段路感覺沒有很吃力，跑了大約二十分鐘後他開始喘得不行，身體搖搖晃晃的快要倒下的樣子。

兩旁的觀眾給他加油助威，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誰讓他是最後一個跑的，只能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跑。

事實證明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半個小時後他躺在地上整個人累到快暈厥，整個人像是快報廢的機器一樣只知道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給。」一個身上穿著紅色馬甲的志願者遞給他一瓶水，他艱難地爬起身來，伸手接過這瓶水，費力地擰開往嘴裡灌，還不小心嗆到咳了個半死，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跑得差不多就行了，你只是友誼跑而已。」男人在邊上的人行道台階坐了下來，他這才看清對方長什麼樣子，是戴著眼鏡很斯文的臉，微胖，感覺有三十歲左右。

「謝了。」他擦了擦嘴邊的水漬，舉起水瓶示意了一下。

男人安靜地望著遠處的風景，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你有試過，每天都在看同樣的風景嗎？」

林惟清擦汗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男人接著說道：「每天都在做重複的事情，即便是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會感到疲倦。」他看了一眼林惟清，「抱歉，你可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說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抬腳就要走。

「等一下！」林惟清急忙爬起身，緊張地看著這個男人，「你、你是不是，也進入了循環？」

男人猛地轉過頭，眼睛裡流露出跟他同樣的震驚。

「你是怎麼進入循環的？」男人……哦不，應該是方誌剛，他跟林惟清重新坐在剛才的台階上，這一次他們交談變得嚴肅起來。

林惟清簡單說了一下自己十幾天前開始重複同一天的時間，然後在超市如何被追殺。

「我大概是在一個星期前進入的循環。」方誌剛說道，「我那天去A市的一家廣豐商場，想買點東西去探望我前妻和女兒，結果一進去就感覺四周不太對勁，那裡一個客人都沒有，然後我也沒在意太多，找了個人問哪裡有巧克力，然後商場突然沒電了一樣整個燈暗了下來，我感覺手臂被人抓住，再亮起的時候我就被殺了。」

方誌剛皺起眉頭，「之後的一個星期我的情況就跟你一樣，反覆被殺，怎麼逃都沒用，一醒來就又回到自己的床上，然後到了某個時間點我就被動再次進入到那個商場。」

「你是多少點進去的？」

「十一點，我記得當時想著還有一個小時買完東西剛好趕過去前妻家裡吃飯。」

「我是十點，難怪我沒有遇見過你。」

方誌剛搖搖頭，「我覺得不是時間問題，是每個人都在各自的世界裡被困住，所以不會有交集的機會。」

林惟清拿出手機，「我加你微信吧？」

他們添加了彼此的微信，遇見一個跟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就等同於有了一個夥伴，林惟清心裡總算是踏實了一點，「快到十點了，我明天來找你。」

「嗯，我等你。」

林惟清站起身來，一瞬間四周的環境就變成了二樓的超市，他已經習以為常了，把手機放回口袋裡，轉身走出超市，來到一樓。

多了一個夥伴讓他開始期待下一次的循環，他可太想跟別人分享這一切，本來他有想過要不要跟徐皓說這個事，但是進入循環後徐皓就會忘了這件事，他覺得說了也沒什麼用。

林惟清打算再接聽一次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想要獲取更多信息，他重新來到這個奶茶小哥面前，把對方的手機拿走，安靜地等待著電話打來。

烏鴉扇著翅膀降落在地面，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他注意到了但他不想搭理對方。

奶茶小哥的手機上鎖了，除了能接聽來電，其他的他什麼都看不到，但對方的鎖屏壁紙是一家四口的合影，站在奶茶小哥旁邊的那個女生，有可能就是那天電話里突然傳來的另一個女聲，這是女朋友？他仔細看了看，又覺得好像沒有那種情侶的親密關係。

這次他等了很久，沒有電話打來，直到他身體開始發熱要進入循環，他不得不把手機還給奶茶小哥。

林惟清在床上再次醒來，這一次循環竟然一無所獲，他撐起身思考為什麼這次沒有電話打過來，是不是被阻止了？他思忖片刻，還是起身去網上搜索有關李曉然的信息，這時他的手機忽然有新消息，打開一看是昨天那個方誌剛。

【你在哪裡？我已經到A市了】

他趕忙發了一個定位過去，順便也發消息給徐皓說自己不去打球了，然後放下手機繼續看網上的搜索結果，上面顯示的李曉然跟奶茶小哥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這時方誌剛又發來了消息：【我到你家樓下了】

「請進。」林惟清打開門有點緊張地邀請對方進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邀請比自己年紀大的人進家裡做客，有點不知道要怎麼招呼客人，「你要喝點什麼嗎？」

「水就好了。」

林惟清趕忙去廚房拿杯子，在飲水機底下倒了一杯涼水遞給對方，「要吃點什麼嗎？我有零食。」

「不用了。」

他心想著好像這個年紀的人都不愛吃零食，「那，吃水果嗎？」

「沒事，你不用招呼我，我過來就是想跟你談一下關於怎麼逃出循環這個事。」

他趕忙坐下來，「你有辦法？」

方誌剛搖搖頭，「我進入循環才一個星期，暫時沒有眉目，聽你上次說你已經進入循環有十幾次，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新發現？」

「有，我找到了安全通道，也就是逃生出口，但是它被箱子堵死了，商場里的人把通道當成貨倉一樣擺了很多貨，我試過一箱一箱搬下來，但是它又會自動恢復原來的數量。」

「有其他安全通道嗎？」

「沒有了。」

方誌剛皺緊眉頭，「確實很棘手。我這個星期除了逃跑，沒有做別的事情，我光是避開他們都需要花很多功夫，根本沒時間找出口。」

「你有發現他們有規律嗎？」

方誌剛看向他，「你是說，燈暗下來之後那些人才會對自己動手？」

「你知道？」

「嗯，我很早就發現了這個規律。」

看來對方有可能是個聰明人，「我一般會爭取在滅燈之前做自己要做的事情，物業保安的鑰匙我就是這麼搶過來的。」

方誌剛沉思片刻，「你去過其他樓層嗎？」

「去過。」他大致說了一下每個樓層的規則，方誌剛點點頭，「你果然比我了解得更透徹，雖然你年紀比較小，但你很聰明，能一個人摸清所有樓層的規則，還找到了安全通道。」

「也不算是一個人……」他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烏鴉。

「還有人跟你一起？」方誌剛很困惑，「我以為只能是一個人進入循環。」

「不說它了，它後面不幫我的忙了，現在我只能靠自己，方哥，你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試試嗎？」

「聽你說完這些，我需要點時間思考，一般來說安全通道是除了大門和後門以外唯一一個出口，如果那裡也被封死了，就很難辦了。」方誌剛忽然頓了頓，「地下停車場……」

「廣豐商場沒有地下停車場，也沒有地下通道出口。」

方誌剛點點頭，「我猜想到了，那天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車都停在商場的周圍。」

林惟清有些氣餒，「方哥，你說咱們會不會永遠都逃不出去啊？」

「不要放棄。」方誌剛動作輕柔地按下他的肩膀，「你要想著自己的家人，有一天你一定會再見到他們，為了你的家人不要這麼輕易放棄。」

他的身體一下子充滿了力量，「嗯！」

說起這個，他想起上次方誌剛提到過前妻這個事，「方哥，你想再次見到你前妻嗎？」

「嗯。」方誌剛放下手，臉上有些惆悵，「我平時在外地工作，一個月才能抽出一天時間回來A市看看自己女兒，她還在讀幼兒園，給你看看她的照片。」

方誌剛拿出手機跟他分享一些日常照片，「看，這是她在幼兒園排練跳舞，這是她上台摔了一跤大哭起來，這是她坐在購物車裡跟著我一起去超市買東西……」

「方哥，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離婚了。」

方誌剛嘆了口氣，「因為我不想再欺騙她們了，我累了。」

「欺騙？」

方誌剛臉上有些不自然，把手機收起來，「不說了，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快到十點了，你準備一下進入循環吧，我明天再找你，順便我思考一下怎麼破局。」

「好，我送你下樓吧。」

把人送到樓下，方誌剛讓他不要再送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加油鼓勁，他深呼吸點點頭，「我會加油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方誌剛就像是他的父親，對他特別耐心和溫柔，讓他不自覺地完全信任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