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要準備晚飯嗎？」吳庸小心翼翼的問他。

沈之霈從情緒中抽身，看著他笑笑，「你看著弄吧。」

他的笑容透著勉強，吳庸點頭，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吳庸做好飯出來，發現沈之霈沒在客廳，找了一圈，最後在陽台上找到了對方。

小陽春的天氣直逼初夏，到了晚上呼來的風都還帶著熱氣。沈之霈就穿著一件單薄的開衫站在陽台上眺望著遠方的燈火，指間的猩紅一明一滅。

吳庸推開門，聞到了空氣中的煙味。來這麼長時間了，他才知道原來對方會抽煙。

沈之霈聽見聲音轉頭，朦朧的燈光下那張白日里看著清冷不近人情的臉此刻多了幾分溫柔。

「飯做好了？」連被風吹散的聲音都很溫柔。

吳庸回過神來點頭，「嗯。」

沈之霈並沒有馬上轉身回客廳，而是扭頭看向遠方，久久未語。

「你家離這裡遠嗎？」沈之霈突然開口。

吳庸想起大山腳下的村落，點點頭，「算遠吧，回去差不多要十個小時。」

沈之霈驚訝，「這麼遠？」

吳庸：「坐高鐵的時候很快的，就是轉車有些麻煩。」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沈之霈想起之前對方醉酒得時候說過自己家在農村。

「這樣啊，」他笑了笑，「元宵節想回家嗎？」

吳庸想起家裡面的父母，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不回，他們、應該都挺忙的。」

「老闆呢？你要回家嗎？」吳庸想起對方之前接的那通電話，開口問他。

手中的香煙燃燒殆盡，沈之霈抬手吸了最後一口，然後將煙頭掐滅。

「我不知道。」他說。

對方的臉在青煙之後有些模糊，吳庸只聽見他低沉的聲音。

「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我家裡的事？」

吳庸點頭，「嗯。」

「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比較風流，處處留情，所以我爸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很多，我就有很多個兄弟姐妹。算是一個大家族吧。」

吳庸不清楚他為什麼會突然說這些，只能說：「人多，應該很熱鬧吧。」

沈之霈笑了笑，「是挺熱鬧的，但是事情也多。」

「最近兩年我爺爺身體不好，家裡面的那些人惦記著他的遺囑，都有些不安分。」

「所以，」吳庸目光關切的看著他，「您之前心情不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沈之霈微微一愣，然後失笑，「有那麼明顯嗎？」

吳庸點頭，然後又搖頭，「沒、沒有……」

沈之霈也沒和他計較，繼續開口，「算是吧，我因為一些事情和家裡面的人鬧了點矛盾，他們應該不希望我回去。」

這話無端的帶著幾分可憐，吳庸擰著眉頭想了一下，這才像做了決定一樣抬頭看向沈之霈，「要是、要是老闆您不介意的話，我……我陪您一起過節……」吳庸說著說著就有些臉紅，他覺得自己挺不要臉的，這話說得像是上趕著想和老闆做家人一樣。

「可以嗎？」就在他後悔自己嘴快的時候，沈之霈開口了。對方看著他，目光溫柔又專註。

吳庸一下就變得結巴。「可……可以的。」他說。

十五這天，吳庸一大早就起來準備去菜市場買菜，在看見從自己卧室出來的沈之霈，還向對方說了一聲早安。

吳庸有些興奮和激動，這還是出來工作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陪他一起過節。

他提著菜籃子出門的步伐都輕快了起來。準備關門的時候，沈之霈突然叫住了他。

吳庸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老闆，您叫我？」

沈之霈上前，「我陪你一起去。」

他說著就跟在對方身後，吳庸看著他一身筆直挺拔的西裝和擦得鋥亮的皮鞋，又想起吆喝聲討價聲漫天的菜市場，神情有些為難。

沈之霈看出來了，「怎麼，不方便？」

吳庸：「不是，只是覺得，那種地方不適合老闆您……」

沈之霈笑，雙手搭上他的肩膀輕輕將他轉了一個方向，然後推著人出了門，「沒什麼適不適合的，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菜市場長什麼樣呢，你就帶我去看看吧。」

放軟了的聲音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請求，讓人不忍拒絕，吳庸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點頭答應了。

兩人來到菜市場，吳庸像往常一樣彎腰挑選著自己想要的菜，沈之霈乖乖的跟在後面給對方提著菜籃子，一臉好奇的看著兩旁叫賣的商販。

沈之霈一出現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實在是他身上的氣質太顯眼了，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不屬於這種地方。

「小夥子，買魚不？新鮮的鯽魚，剛從河裡打撈上來的，燉湯可鮮啦！」

吳庸站在海鮮攤前選蝦，沈之霈跟著在一旁微微彎著腰，好奇的觀察著泡沫箱里正在吐沙的花蛤，旁邊一雙手突然拎著一條魚湊了過來，沈之霈被嚇了一條。

吳庸見狀急忙將人拉到自己身後，然後對著賣魚老闆不好意思的笑，「謝謝老闆，我們自己看就好。」

老闆見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勉強，將魚放進水缸里重新坐了回去，只一雙眼睛好奇的打量著他們。

「阿庸，我們買一些花蛤吧。」沈之霈見吳庸稱好了蝦，抬手扯了扯對方的袖子，示意他看向旁邊的箱子。

吳庸看著他有些發愣，老闆叫他阿庸……

「怎麼了？」沈之霈見人半天沒動，看著他的目光帶著詢問。吳庸回過神來急忙搖頭，「沒、沒什麼，老闆是想吃花蛤嗎？那我們就稱一點……」他說著就準備讓賣魚老闆重新給自己一個袋子。

就在這時，一道刻意捏著嗓子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隔老遠的就覺得有點眼熟，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吳庸原本晴朗的心情在此刻轉成多雲，他放平嘴角轉身，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楊豆豆。」

楊豆豆畫著誇張精緻的妝容，踩著一雙高跟鞋，一副精緻都市女人的打扮。對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塑料袋上，滿臉的嫌棄，「聽杜梅說你被公司開除後找不到工作，跑去給人當保姆。一開始我還不相信，現在一看竟然是真的，你什麼時候混得這麼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