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揚起的聲音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那些人開始看著他們竊竊私語。保姆很常見，但是男保姆就不常見了。

都是工作，吳庸並沒有因為這份職業而感到自卑，他坦然的點頭，「對。」

楊豆豆故作嫌棄的抬手掩鼻，「一個大男人跑去給人洗衣做飯也不嫌丟人。」

吳庸：「比起那種靠不正當手段上位的人，我靠自己的雙手獲得勞動成果，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的。」

「你！」

「阿庸，你朋友？」沈之霈突然開口，楊豆豆目光驚訝的看向他。

不是沒有注意到這個一身不菲西裝的帥氣男子，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和吳庸認識。

吳庸不想多說，只說了一句「之前公司的同事。」

楊豆豆自從沈之霈開口說話後目光就一直黏在了對方身上，那眼裡的算計明晃晃的一覽無餘。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她抱著攀談的心思，但沈之霈壓根就沒理他，只是目光溫柔的看向吳庸，「不是要買花蛤嗎？」

吳庸收拾好心底的那點情緒，點頭說好。

見對方一點都不搭理自己，反而對著一個沒出息的男人輕言細語，楊豆豆臉上閃過不甘，咬咬牙重新帶上笑容。

「原來你和吳庸認識啊，之前也沒聽他提起過。你好，我叫楊豆豆。」她說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沈之霈垂眸看她一眼，然後抬頭沖人笑，「不好意思，我有潔癖。」

這明晃晃的嫌棄讓楊豆豆又羞又惱，她氣得跺了跺腳，然後轉身氣沖沖的走了。

周圍的人見沒熱鬧看，重新做起自己的事。

買好了菜，沈之霈跟著吳庸走出菜市場。吳庸低頭看著對方不小心沾上血水的鞋子，莫名覺得有些刺眼，「我們回去吧？」

沈之霈點頭，兩人回到家，沈之霈路上接了個電話，到家後就進了書房。吳庸則提著菜去了廚房。

儘管只有兩個人吃飯，吳庸還是沒有隨便，腦子裡過了一遍菜單之後就開始動手做準備。

將今天買來的花蛤倒進盆里滴上兩滴油，吳庸將衝過水的大蝦去殼抽線。就在他將前期工作都做完開火倒油準備炒菜的時候，圍裙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電話，在看清上面的來電顯示後，心情瞬間變得沉重。

「喂，媽。」

「小庸吶，吃飯了嗎？」母親關懷的話語透過電話傳了出來，吳庸抿著唇看著逐漸燒熱的油鍋，點頭，「吃了。」

「那就好，今天十五，吃完飯後記得和朋友出去玩一玩，別老一個人悶在家裡不走動。」胡翠又開始絮絮叨叨，吳庸靜靜的聽著他說，抬手關掉火。

「媽，你身體還好嗎？」

胡翠：「好著呢好著呢，你不用擔心。」

吳庸：「家裡呢？」

「家裡一切都好，就是你爸……」胡翠語氣突然變得遲疑，像是有什麼難以開口的事一樣。

吳庸無聲的咧了咧嘴角，那點接到親人電話時的期待就像冬天裡冒出的春芽，還沒來得及舒展枝葉就被寒流凍成了冰渣。

「他怎麼了？」

胡翠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她身旁一直聽著兩人打電話的吳大能壓低了聲音沒好氣的催促她才開口，「你爸跟著幾個朋友做生意，投了點錢，結果那人是個騙子，卷著錢跑了……」

吳庸只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他問：「投了多少？」

胡翠：「……十萬。」

身子一晃，吳庸險些沒站穩。他太清楚家裡面的情況了，不可能有十萬塊錢的。

「哪兒來的？」吳庸喃喃，對面沒聽清楚他說什麼。胡翠：「小庸，你剛才說什麼？」

吳庸揚起了聲音，顫抖著壓抑著怒火，「我問錢是從哪兒來的？！」

電話突然被吳大能搶了過去，他一副不耐煩的語氣，「我網上借的怎麼了？你凶什麼凶？」

油鍋噼啪一聲突然炸開，熱油濺在吳庸手上立刻燙出一塊紅點，他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吳大能！」吳庸咬著牙，第一次叫他爸名字，「你做什麼要去網貸！十萬塊！你做什麼投資要借那麼多？！」

大概是覺得被兒子指著鼻子說教很沒面子，吳大能脾氣一下就上來了，「老子做什麼還需要你同意？」

吳庸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他爸做錯了事，還這麼理直氣壯，從小到大，對方一直這樣，從來沒有變過。

「你難道不清出你自己有多大能力嗎？你哪一次不是虧錢？家裡因為你都變成什麼樣了？你怎麼還是學不會！」吳庸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巨大的憤怒和失望交雜在一起讓他眼前一陣發暈，就在快要跌倒的時候，身後突然伸出來一雙大手穩穩將他接住。

吳大能惱羞成怒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來，兩人聽得真切。

「反正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他們打電話來催還錢，我沒錢，你是我兒子你不能不管我……」

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是吳庸切斷了電話。他渾身無力，要不是沈之霈拉著他，能直接坐到地上。

吳庸抬頭，臉色蒼白，看向沈之霈的目光茫然無措，沈之霈心臟突然抽痛了一瞬。

「老闆……」

沈之霈扶著他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又接了一杯熱水，然後在人旁邊坐了下來。

客廳安靜得能聽到窗外遠處傳來得鞭炮聲，許久之後，吳庸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很討厭我爸……」

之前吳庸醉酒的時候和沈之霈說了一堆家裡的事，可那些只是造就他自卑性格的冰山一角。

吳庸童年的不幸穿梭在那個永遠貧困的農村，可與其說是童年，不如說是家庭。

吳大能有著大多數男人有的大男子主義，從和胡翠結婚起，就再沒碰過一點家務。因為他覺得那些事情都是女人幹的。

每當胡翠彎腰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的時候，吳大能就和自己的一群朋友坐在客廳吞雲吐霧，談天說地。

而對於吳庸，他只奉行餓不到冷不著就行。以前，吳庸總覺得他爸雖然算不上一個好丈夫，但好歹算得上一個好父親。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在他知道了一些事之後，這個想法，便再也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