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隱沒，夜色方朦朧。錢綺南回到山洞。她回來之後，第一時間直奔劉臨樺，搞得半夢半醒的當事人有些驚嚇。

「錢道長的好意，某心領了。」劉臨樺從石塌上坐起身，正正衣領，又隨手挽了一下長發，「不過，某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還請道長不要過分掛懷。」

意識到自己確實過分熱情，錢綺南停下了對劉臨樺伸過去的手，決定好好解釋一番。玄之站在一旁抱臂上觀，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這個人，無論到哪裡，都會收絡一些擁躉啊。

「垂素師長過謙了，這是晚輩應當做的。」

「某已被逐出師門，你這樣說，怕不是要挖苦某。」

「不，在吾看來，素華師長才是最有資格留在凇山的人。」錢綺南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沒想到她這樣清風道骨的人，還會這麼說話，「吾還沒拜入凇山的時候，就已經仰慕素華師長的大名。雖然沒有機會得到師長的教導，但是吾也一直跟隨師長的腳步修鍊。在凇山時，吾終於有機會觀摩師長清晨練功，日落夜讀，勤耕不輟。不僅如此，師長從來都以最嚴格的道和禮約束自己，實在是吾輩楷模。」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仰慕」了吧。劉臨樺與玄之二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感慨道。

「咳咳。」玄之轉念一想，他自己倒是也做過比這更過分的行徑，倒也不好說這修道區區二百年的小孩兒什麼。

「慕道之心，人皆有之。」

劉臨樺盡量推辭，叫錢綺南的話，不往自己身上沾。

可是錢綺南一副不罷休的樣子，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要向正主表明自己的心意：「師長是掌門唯一一位親傳弟子，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說到自己的便宜師尊，劉臨樺覺得錢綺南誤會了什麼。正想開口解釋的時候，他的話頭，又被錢綺南的話語掩蓋了過去。

「師長的劍術與為人，在凇山上都是屈指可數的。要是吾不能儘力醫治好師長，該如何向凇山三千子弟交代？！他們可都是以師長為目標，才有動力日夜苦訓。」

「沒想到，垂素道長是這樣一等一的人物。」不同於錢綺南言之鑿鑿的肯定，玄之的話顯然帶著一些揶揄的意味。

兩廂喧鬧，叫劉臨樺難以應付。

「二位言重了。」

「垂素道長，那你可願意繼續讓我們醫治？」玄之抓住話頭，笑著逼問道。也不知道他這生死超然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玄之想，這也不是什麼好習慣。

「自然。」劉臨樺做出了妥協。

玄之從自己的天地中取出了那個檀木匣子，問錢綺南：「我與垂素道長都不曉得這花的用法，你知道嗎？」

錢綺南打開匣子，驚奇的神色溢於言表。確認真偽之後，她才說：「吾突破開光期時，也曾失敗過。那時候，子實曾用重瓣青菊為吾療傷。」

「他嗎？」玄之倒是沒有想到，施子實看上去道行頗淺，竟然懂得許多藥用。

「勞煩魔尊為吾護法，吾來為師長化用這仙草。」

「你將用法告知，某可以自行化用。」劉臨樺是會不好意思被人照顧的那種人。

「師長尚未傷愈，恐怕不能完全化用仙草，」錢綺南一口回絕了，用不容分說的語氣，「師長只消褪去上衣，調和氣息即可。」

褪去上衣……有淑女在場的時候。劉臨樺深深地嘆了口氣，明顯在想別的說辭。

玄之看向錢綺南一本正經的模樣，心中有了猜測。他打趣錢綺南道：「莫非，你們山門在用什麼雙修的法子？」

「雙修？」錢綺南一臉困惑，「雙修之說只是歪門邪道的借口罷了。哦哦，對了，你是魔尊，對此道是不是了解頗深。」

玄之連忙打哈哈：「沒有沒有。」

果然，玄之舒了一口氣，又是一位不懂得男女之防的淑女。當然，他也不會把劉臨樺昏睡時，他們是如何療傷的事情告訴正主。頂多，像是現在這樣，含著不明意味的笑意，看向窘迫的垂素道長。

「不如，錢道長將方法告訴我。」

「化用仙草的陣法......其實，一人護法也已是極限，」遲鈍如錢綺南，這才想到了個中緣由，慌忙說，「吾雖然仰慕師長，但對師長的……的本人沒有那種興趣。」

她抽出虛系的衣帶，蒙上雙眼，問劉臨樺：「這樣……師長可以嗎？」

真是鬧劇。劉臨樺也自愧於自己這樣麻煩，連連應了下來。

錢綺南盤腿坐在劉臨樺身後，極為注意地在師長背後隔空畫上符咒。

玄之打開了檀木匣子。泛著青色漣漪的靈氣的重瓣青菊，在錢綺南的靈力引導下，慢慢懸浮到了劉臨樺懷中。劉臨樺感到懷中有一股如同薄荷一般清涼的香氣。這股香氣隨著劉臨樺的鼻息鑽入體內，而錢綺南則在他背後，引導著重瓣青菊清涼的靈氣，走遍劉臨樺全身筋脈。全身的酸痛逐漸得到舒緩，一股倦意取而代之，襲上劉臨樺的眼瞼。劉臨樺闔上雙眸，被動感受身體中靈力遊走，卻無法控制一點。

幸而錢綺南在那場突破失敗之後，也苦修醫術。劉臨樺體內那股龐大無序的靈力，在重瓣青菊為引子下，被她悉數控制。她將劉臨樺靈力的鬱結之處盡數解開。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陣法完成之時，三人都已經精疲力盡。

錢綺南窩心地等劉臨樺穿戴整齊，才解開蒙著眼睛的帶子。明明自己也滿頭大汗，她卻只顧著急切地問病患道：「師長的病症有否緩解？師長是否感覺睏倦？」

劉臨樺抬起沉重的眼瞼，點點頭。這時，坐在塌下護法的玄之取代了錢綺南原本在榻上的位置，扶住劉臨樺，說：「他由我來照顧，錢道長去歇息吧。」

「魔尊不是說自己不擅長照顧道士。」

玄之急忙回答：「若是此人，也許很能擅長。」

錢綺南得到這樣的回覆，也放心下來，自行去洞穴的一隅打坐修養。

倦意襲來，劉臨樺無力抵抗，無知覺地沉沉靠在玄之身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