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道長，」玄之確認劉臨樺尚無大礙，回頭向墨行老道微笑致意，笑容中有幾分狠辣，「衝撞了墨行道長，某深感抱歉。請問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一眾道士面面相覷。相比於見到魔尊本尊，顯然墨行老道竟然能和魔尊和平相談更令人震驚。有個看得透徹的道士心想，方才垂素那般強盛的靈力，能被魔尊攝入體內吸收，顯然他們不是這種人的對手。於是，道士放下了起勢的手，改而插手旁觀。其他人見此，也意識到了其中意味，錯落地放下起勢的手勢。

「道門內務罷了，」墨行老道也笑了，笑得很客氣，「魔尊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你已將他逐出師門，就要知道他和道門再無瓜葛。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權當他消失了罷。」

劉臨樺眼尖地發現玄君在衣袖裡悄悄捏了一個訣。是因為攝取的靈力過多，周轉不靈了嗎？他皺眉，謹慎地盯著玄君，怕他有什麼差池。

墨行老道施施然開口：「若每個人都可以這樣逃脫罪責，道法又何在呢？你身邊這人要是能透過我道的『證道』陣法，勉強放他一條生路好了。」

玄之嘖了一聲，沒想到這墨行老兒如此難纏。他問道：「老道要是執意如此，某不妨證我魔道給你開開眼？」

墨行老道眯著眼睛打量他一陣，一甩拂塵，起勢結陣。玄之只能捏訣應戰，一眾弟子見此，齊刷刷抬手起勢。

玄之再問一遍：「你執意如此？」

「正道如此。」墨行老道回答得大義凜然。

伏初也擔心尊上的身體，她與她攙扶著的劉臨樺對視一眼。她本想將劉臨樺交給錢綺南，自己上前對陣。不想鬆手之際，劉臨樺先她一步走近玄之。

「你退下。」

玄之一手攔住劉臨樺，想要屏退他；捏訣的另一隻手，手指微微顫抖。

劉臨樺蒼白的嘴唇開開合合，用近乎默念的聲音回答：「無事。」

他撥開玄之攔著他的手臂，又走近一步，對墨行老道深深一揖，道：「看來尊長今日非以某證道不可了。」

墨行老道見當事人走上前來，蔑笑一聲：「你若知罪，我可饒你一命。」

「某無罪有之。」

「好啊，那可你敢受我這陣法一證？！」

「自然。」

墨行老道揚起拂塵口中念念有詞，拂塵泛起金光，逐漸從老道的手中脫離，懸浮到空中。

劉臨樺貼近玄君肩頭，對他耳語道：「『證道』，實際上只需用自身的靈力化開樊籠。玄君不要輕舉妄動，若是靈力不匹配，這東西會傷到玄君。」

玄之頷首表示知情。為了劉臨樺準備的時間再寬裕一些，他將劉臨樺拽到身後，向墨行老道挑釁道：「莫非你敢拿我證道？」

墨行老道無暇回應，只見他雙手上下紛飛，半空中的拂塵幻化成一道巨大的金色的咒印。一眾弟子想要有所動作，加強咒印，被施子實攔下來。各門派子弟心中各有考量，便也依著施子實放下了手。

拿魔尊證正道。要是能藉此機會除去魔尊，簡直大快人心；若是魔尊都能透過正道的考驗，那就是拿正道當玩笑話了。但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像有假。再說方才魔尊可是踏過了天罰之地，怎麼想都詭異異常。墨行尊長會怎麼抉擇呢？

「看來魔尊甘願犧牲也要護孽徒周全，」結咒大致完成，墨行老道冷嘲熱諷道，「劉臨樺，你還不知罪？」

「道在某身，何罪之有？」

劉臨樺想把玄之從面前拽回去，可惜眼下-身體過於虛弱，使不上力氣。他知道墨行老道對於「正道」執著非常，於是也藉此激怒他。

「猖狂！」墨行老道果然瞪圓了眼睛，原本停下的手繼續結符。

劉臨樺自知計成，也在衣袖裡繼續暗自捏訣。

「道之將行——道之熠耀——非我子弟——」墨行老道胸有成竹，冷哼一聲，完成符咒，「灰飛煙滅——！」

金色的符咒化作一張巨網，在天地間延展成一個龐大的樊籠，困住劉臨樺與玄之二人。一眾子弟有些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不由得拍手叫好。

「伏初？」錢綺南見身前的女子搖搖欲墜，上前接住她。靈力與魔氣本就相互排斥。錢綺南掐訣與證道的樊籠劃了一道結界。結界內天昏地暗，但也因此隔絕了網籠外溢的靈力。

「多、謝。」

隔絕了金光之後，伏初好了很多，推開了錢綺南，但也很不自然地向她道謝。

樊籠之內，劉臨樺見玄之並無不適，放了一大半心。樊籠之中輻射著大量靈力，反倒使因筋脈具斷、遣不通靈力的劉臨樺倍感燥熱。

「還是要取用天罰之地的靈力嗎？」玄之看著劉臨樺結咒的手勢，心領神會。而且，他的靈力也不多，若是再消耗一些，變回兔子，不就叫墨行老道笑掉大牙了。不過，與此同時，他也不由得擔心起劉臨樺的身體。

「是，玄君可有儲存靈力的法器？」

「沒有。不過……」

玄之扣住劉臨樺的手掌：「我來做你的『法器』。」

劉臨樺無暇再問其他，只顧得上抬頭看玄之面色如常，沒有不適的徵兆。他反扣住玄君的五指，另一隻手伸向天罰之地。

「神啟以洪荒、天降之蒼莽、日月懸燭燈、辰宿入我懷！！！」

劉臨樺腳下土地皸裂，靈風乍起，吹得他和玄之的衣袂翩飛。與樊籠同樣金色的符咒在他腳下一筆一劃，慢慢顯形。樊籠之外，神罰之地草木震動愈發劇烈，最後竟化作齏粉，聚攏在神罰之地的符文上。

這是何等的靈力，連在場的正道弟子都感受到了腳下的震動和無處不在的靈力壓迫。陸戎只感到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他，使他甚至不能站立。施子實見狀連忙給陸戎化出一道境界，保他無虞。

「護身符！」

在場弟子都震驚於如此大規模的靈力調遣，直到施子實開口才反應過來自身的不適。他們掏出原本為討伐魔尊準備的護身符。一張張黃色符咒燃成灰燼，化成一個個金剛罩，保護在場弟子。

天罰之地的符文也泛起金光來，巨大的符咒薄如蟬翼，輕輕漂浮到半空，然後敷在困住劉臨樺和玄之的樊籠至上。

「劉臨樺！」

玄之一直緊張地注視天罰之地的動靜，回過神來，劉臨樺扶著他肩頭的那隻手也綿軟無力地滑落下去。玄之趕緊半跪下來扶住他，探看他的脈搏。好在他們頭頂上的樊籠逐漸被天罰之地的符咒融化殆盡，將他二人吐了出來。

樊籠的符咒也現出了原型，化作焦炭的拂塵墜落在墨行老道眼前。墨行老道原本志在必得地負手而立著，這時也驚訝地說不出別的話來。不過強行調遣了這麼巨大的靈力，加上本就身患重傷，劉臨樺的身體恐怕很難恢復如初了。

這算是對他的懲戒好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強大充沛的靈力漸漸彌散，在場一眾人等也紛紛解開了護符和境界。

「我真沒見過這麼強大的靈力……」

「我也是。」

「垂素不是上了重傷嗎？怎麼還能調遣這麼龐大的靈力。」

「我看他以後可能再也不能修鍊了，誒，可惜。」

「有什麼好可惜的，他不是我們的叛徒嗎？」

「那他這個證道是成功了？沒成功？」

「成功就說明他也是正道了。」

「他還和魔尊一起證道的呢，難道魔尊也是正道了？」

道門弟子一時間議論紛紛，難以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