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陣法外圍有一些魔族的痕跡。」

半個時辰後，封瓏派大弟子率先走出天罰之地，領著一眾道士走出來，站在劉臨樺與陸戎面前。墨行道長壓軸出場，也對他的結論表示贊同。

「諸位道友，有誰最近突破過嗎？」

施子實面向一眾正道子弟詢問。各門派各位子弟面面相覷，紛紛搖頭否認。

即便不懂仙家事務的陸戎也意識到了什麼，他忽的捉住劉臨樺的一隻手。劉臨樺正要問，墨行道長也上前一步，抓起他的另一隻手。一行弟子不下三十人，將他們三人圍起來，紛紛抬手作結陣的起勢。一時間寒風凜冽，似匕首，切削著劉臨樺的臉龐。

還是被發現了。劉臨樺對這個結果並不詫異，甚至可以說是自己推波助瀾達成的。

但他決定看看是否有一些絕地反擊的餘地：「陸兄，道長，某實在是不知……」

墨行老道將劉臨樺的手拽起來，手指搭上劉臨樺的脈搏，片刻之後，問：「垂素，你還騙我們嗎？」

劉臨樺也不再裝傻，反問道：「是。不過敢問墨行尊長，某何時有背叛師門？」

「此事有待商議。但你隱瞞身份，潛入凡塵一事，可有作假？」墨行老道說得大義凜然。

一時間，「居心叵測」「狼子野心」之類的詞從各門派各子弟口中冒出來，吵得劉臨樺頭昏腦漲。寒風吹過劉臨樺的耳畔，卻沒辦法安穩住他躁動的心。

「某認罪，尊長如何處罰，某都悉聽尊便，」劉臨樺話鋒一轉，「可是尊長為何要讓一介凡人做陣眼？」

「陸道友，請你退後。」錢綺南從一眾子弟中站出來，代替陸戎捉住劉臨樺，「垂素師長，多有得罪。」

剩下的弟子將陸戎護在身後，再次圍成一圈。

「諸家弟子聽令——」

「師尊，垂素師長終歸是掌門的親傳弟子，」劉臨樺也沒有想到，錢綺南居然開口為他求情，「吾以為，將垂素師長帶回凇山，由掌門審問較為適宜。」

墨行老道一個眼神瞪過來，指責道：「子嘉，你莫不是想為這叛徒求情？」

看來子嘉是錢綺南的別字。

又是一口一個叛道。劉臨樺暗暗捏緊衣袖裡拳頭。

「子嘉不敢。」

錢綺南悄悄放鬆抓著劉臨樺的手，甚至給他輸了一小股靈力。這股靈力鑽入劉臨樺的衣袖和體表，竟然使他斷裂的筋脈絲絲相連起來。如此一來，在理論上，劉臨樺可以再度運轉靈力，但以什麼為代價就不可知了。

劉臨樺不知所謂，一臉古怪地看著錢綺南。錢綺南依舊道：「垂素師長是掌門座下弟子，吾以為此事該由掌門定奪。」

「子嘉你……」墨行老道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的愛徒會站出來反對他，並且如此信誓旦旦。

「若有差池，子嘉甘願領罰。」

一眾弟子閑言碎語，甚至開始質疑錢綺南。這些話迴旋在劉臨樺耳畔，喋喋不休。他彷彿遁入無人之境，一切都沒有了實感了起來。劉臨樺不願承情，於是虛張聲勢地大幅度甩開錢綺南的手，籍由墨行老道抓著的那隻手，貼近墨行老道。他比墨行老道稍高了一寸，也由此可以俯視老道。

隨便怎麼樣都可以了。

劉臨樺深吸一口氣。從來沒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在乎什麼人。

「尊長也看出來了，這裡確實是我的天罰之地。」劉臨樺淡然一笑，「尊長覺得我將此界靈力收納體內，該是何等威力呢。」

墨行老道有一絲慌亂，但他依舊言之鑿鑿：「這與你自爆有何異，你會選擇如此下策嗎？」

會嗎？

紛繁的思緒又盤桓在劉臨樺的腦海，揮之不去。他伸出那隻掙脫了錢綺南的手，指向天罰之地的中心。

「神——啟——」

天罰之陣內的枯枝敗葉開始微微震動，在場各派弟子無一不為之驚嘆。

這是，這是想要隔空汲取靈力？把天罰之地的靈力化為己用，已經是在場大半的弟子無法做到的事情。或許劉臨樺根本不想要化用這方的靈力，他只需要汲取足夠的靈力，一股腦兒地塞在自己體內。然後——他真的會自爆嗎？

一眾道家子弟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你瘋了，垂素！」墨行老道撒開手，皺著眉看向天罰陣眼，隨時準備一揮拂塵，化開一道護體的結界。

瘋了？瘋了就會會放過我嗎？

一陣絕望扼住了劉臨樺的喉嚨。

「——以洪荒——天降——之蒼莽——辰宿——」

「劉臨樺！」

「劉臨樺！」

與墨行老道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一個年輕的，他莫名熟悉的呼喊。

一男一女出現在眾人面前。其中那名女子披散著深紫色的長髮，身上的裝束能叫很多正道弟子直呼「非禮勿視」。

「這是誰？」

「你看他後面跟的……是不是伏猛之妖。」一位較為年長的道士努力辨認道。

「伏猛之妖？這座妖山的伏猛，這可是魔尊座下的左護法。」

「難道那個男子就是……？」

魔尊！

隨著不速之客踏過天罰之地，迎著一眾道士走來，各門子弟不自覺向後撤步，留下墨行老道，錢綺南與劉臨樺這三人在前。

真吵，又這麼吵。

劉臨樺幹脆翻復手掌，螢蟲微光在他的手掌上騰起，即使在日上三竿的白日里也清晰可辨。將靈力凝結為實體的場面，在場絕大多數門派子弟都沒有見過。沒有聽說過的咒訣，沒有見過的靈力實體，他們眼前的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存在？即使背負叛徒之名，這麼強大的靈力調遣也令在場不少弟子心生艷羨。

隱約之間，劉臨樺看見一個男子跨過枯木朽株，衣擺紛飛。男子飛奔到他面前，無所畏懼地用雙手覆在他的手上，合攏。熒光漸漸消散。有經驗的道士方知，已然凝結為實體的靈力被這不速之客攝取了。

全身躁動的靈力被抽幹殆盡，劉臨樺一下子脫力，靠在來者身上。玄之，就是化為人形的兔子，緊緊抱住他，手掌再度覆在他的頭上，慢慢注入先前抽取過度的靈力，為他調息。

墨行老道鬆了口氣，但嘴上還是得理不饒人：「魔尊今日可是想和談了？」

墨行老道看起來和玄君也認識。劉臨樺緩過神來，輕輕推開抱著他的人。繞過天罰之地，姍姍來遲的伏初從玄之手中接過劉臨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