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說: 輪迴後,師尊還是這麼裝 作者:竖子微生 字數:2196 更新時間:2024-01-20 15:56:04
做夢是頂好的事。再若不幸做了噩夢,只消醒來一睜眼,就能拋之腦後。可惜劉臨樺素來倒霉,近來更是避坑落井。他闔上眼睛,便躺在淞山的卧室里。這回沒見只兔子,難免心裡懨懨的。道長懶散起來,隨手抓一冊功法翻看。書頁起先是一片空白,而後墨色字跡忽生忽滅,半晌之後終於成形,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是某個符文的一角。
結界咒文。
劉臨樺意識到他入了別人造的幻境。幸而,結符的那人技術拙劣到了這般可笑的地步,想必只能拿取他自身的記憶,且無法過多變更。不過,對於真氣盡散的劉臨樺,此時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為過,倒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安逸地躺在梨花木精雕細琢的拔步床上,劉道長並不著急起身。這裡是他在凇山一座山頭的小屋子,也是他自從拜入明正派後一直以來的住所。屋子的布置不多,他看看自己縮小的身體,取來銅鏡,照看自己年方十歲的臉龐。小小的臉頰並不像是富家子弟一般圓潤,但也稱不上瘦削。與孩童的臉盤反差鮮明的,是一雙薄涼的眸子,彷彿能將世間萬物看淡。這樣惹人厭煩的眼神,倒也不是劉臨樺成人之後做作地與此時的自己打了一個照面,劉臨樺大致確定下來結咒者所取用的記憶,大抵是他到凇山的時候。他依先回溯拜入明正派的記憶,以備不時之需。
「臨樺」,這個名字是他生母取的。他的生母是那個江南商賈的第十六個妾室。大夫人的獨子頑劣不堪,看生見長,成了當地誰也惹不起的小霸王。於是可憐了他母親生他這個兒子,自他記事起,就被主母收在身邊。
實際上,夫人是怕劉老爺百年之後傳賢不傳嫡,假意將臨樺收在身邊,卻只命人教習臨華簡單的灑掃應對,把府上的詩書經綸,一概堆在他哥哥房裡積灰。劉臨樺大約十四五歲的時候,紅顏薄命,夫人尚不能眼見得親兒子當家作主,害了瘟疫,撒手人寰。劉老爺此時倒也見得情深,大操大辦,特意請來一位大名鼎鼎的仙長做法。仙長卻相中臨樺,一見到他便誇他根骨清奇,直勸他修仙。仙長這口若懸河,講的連他生身母親都不信。臨樺倒只當是夫人臨終的安排,便答應了。
仙長帶他上山,只安排了住處和一位雜役師傅照顧生活雜事。劉臨樺的這位便宜師父,之後再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在閉關修鍊,就是在山下歷練。而劉臨樺在同輩師兄弟之間,也沒有什麼良好的人際關係。他起初不曉得為什麼,那些姑且算是同門的師兄弟嫉恨他;後來才知道,他住的那方小院子,原來是塊風水寶地。只因各峰大弟子不分伯仲、爭執不下,這才空出來。他向來是哪兒涼快被丟哪兒去的人,起初也並不覺得不妥。況且院子對門便是藏書閣,閣中書籍搜羅天地萬象,精通仙凡兩界,叫他這個半路出家的小道長很是受用。
沒來得及一再細想,門外便嘈吵起來。看來,設法困他的人不想給他留太多時間。小劉道長便極不情願地挽起長發,抄了支竹筆,前去應戰。
「黃頭小兒,速速前來受難!」
一個光頭的毛孩在門前上躥下跳,身後擠著一眾師兄弟嬉戲打鬧。有的叫好,說他氣派十足;有的打趣,笑他把練功的光陰全花在戲本上了……總之,愣是沒人注意到早在門前杵了半天的小劉道長。
小劉道長將筆幻變成一根三尺六寸的細竹枝,凌霄一甩,噼啪破空。人群簌地安靜下來,中規中矩地分立兩側。人群之後,站在面前的是當時的主峰大弟子。大弟子反手持劍,倒算是謙遜有禮。大弟子見到他,先是抱拳致歉,而後開門見山地請他對劍。
小劉道長兩指捏著細竹條打了個腕花,負「劍」而立,有模有樣地沉聲道:「爾來。」
其餘人等見此,默契地分散開去,團團圍成一個虛設的擂台。眾人私底下碎言碎語,不絕於耳,彷彿靜聲默觀對他們而言比突破大乘還難。
記憶是既定的,無論劉臨樺眼下有沒有金丹在懷,都會贏了這個大弟子。劉道長呼一口氣,轉眼腳跟一提,突刺上去。但見那人側身一閃,不等自己站穩,緊接著便提劍要攻他下盤。劉臨樺記得這一劍原本是欲上先下,將會直接劍指脖頸。以是,劉道長挑腕,轉攻為守,將竹條擋在眼前。不料,那人與原先不同,並無轉腕收劍的意思,利刃直截了當,堪堪擦斷他的衣袍!劉臨樺速速挪步向後退避,才使對手沒有直擊自己的要害。真是下三流的招數。
不過,劉臨樺也藉此靈光乍現。
原來如此。
劉臨樺抬頭看時,果然,一點硃砂從「師兄」的瞳孔暈染開,進而覆上整個眼珠。
紅眸的師兄——這就是布陣者附身所在。
心中瞭然,劉臨樺使出巧勁卸力,待竹枝上的壓迫一松,趁機接連出劍左右攻去。那傢伙面不改色,一手負於身後,單手連接下這幾招。忽地,他竟然錯開晃出殘影的竹條,從中刺去,離劉臨樺的鼻尖不到一寸。劉臨樺招架不住,只好足尖點地,往後飛掠幾步。那傢伙嗤笑一聲,好整以暇地向他勾手。
雖說結局是既定的,但纖塵不染地贏下這局比試,還是在比試之後苟延殘喘,對於劉臨樺凡體的影響也很大。劉道長丟下竹枝,隨手抽出一把觀眾的配劍,認真起來,又與敵手糾纏了上百回合。
眼前這人的劍法,全然不同於他拙劣可笑的布陣法術。只見他單手持劍,施施然攻守有度,一招一式絕妙非常,身形步法也幾無破綻。好在這劍意凜冽,但也並未使出真氣,使得劉臨樺還有一息喘息的餘地。劉道長以退為進,在敗退百餘招後,找到敵手進攻時勉強不足之處,找準時機屢屢發難。終於,這人的臉上擦過一道劍痕,絲絲鮮血從劍痕上洇出來。
點到為止。
「結束了。」劉臨樺的體力也再支持不住,身體抵著劍滑落下去。一眾圍觀群眾沒有見到想看到的結局,興緻缺缺地紛紛散去了。
後續情節順著記憶,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可惜結陣之人落敗之後,隨即銷聲匿跡。劉臨樺背靠著門前那株千年垂柳歇息,回過神來,劍已脫手,叮鈴哐啷撞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