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說: 輪迴後,師尊還是這麼裝 作者:竖子微生 字數:2309 更新時間:2024-01-20 03:52:51
「飛藿!」
渾身乏力,劉道長直覺得睜不開眼。那小破孩兒叫他不應,手忙腳亂地拽著他的袖子捲起來,好幾次沒找著脈門。劉臨樺受寵若驚,坐起身,掙一下把手抽回來,揉開眼睛,沙啞道:「我睡著了?」
「嗐,」齊穆頭回見這麼懶散的仙人道長,鬆了一口氣,起身端來飯菜,「還以為你……師父說你們這幫人斷筋脈事小;怕就怕之後真氣鬱結,疏通無門,更有甚者爆體而亡。你注意點兒別情緒過激啊。」
劉臨樺束起發裹上巾幘,放下擱在杌子上的腿,兩腳鑽進日光曬得暖烘烘的鞋裡去。看人搬出小桌,布上飯菜,他並沒有多少食慾。齊穆只好把筷子塞到他手裡,半是威協半是玩笑:「你的銀票買的,聚英仙居——這兒最好的酒樓。你不吃就全便宜我了。」
盛情難卻,劉道長端起碗扒弄兩下,只道:「辟穀慣了,都忘了吃飯這事。」
齊穆一見他開動,自顧自大快朵頤。這小孩兒把頭埋在飯碗里好一陣兒,才含含糊糊問:「道長哥,你之前是練刀嗎?」
「怎麼?」
「我叔新打了柄大刀,」齊大夫大大咧咧地捧起湯盆灌了一口翠玉三鮮羹,「他原來那把手刀舊了,要不你拿來耍耍?」
劉臨樺彼時潛心修劍,就算看過一兩本刀譜,也一早拋之腦後。齊穆見他猶疑,隨即改口:「槍啊劍啊鞭啊……這些也都行。不過你要是練二師兄的九齒釘耙,就得麻煩吳伯新打一副了。」
劉道長思慮一番,終歸是說:「我……眼下真氣運轉無門,不宜練劍。」
「對哦,差點忘了。」齊大夫尷尬地撓撓頭,起身收拾颶風過境的桌面,「下午還得去醫館,一起嗎?啊,兔子會不會跑走?」
劉臨樺順勢把用過餐的碗筷遞出去,給那小孩兒。他掃視一周,四下也無半分白球的影子。
「我進門的時候見它躥進裡屋了,活蹦亂跳的。」齊穆心裡小算盤打得噼啪響,抬眼卻見道長哥揶揄的神色,不甘心道,「等過兩天年夜飯的時候再烤,它傷總也能好全了。」
小破孩兒前世怕是虎蛇之流,一天天凈想著吃兔子。劉臨樺頗為無奈地起身,一面走進裡屋,一面道:「你去醫館罷,我看著它。」
話音剛落,裡屋門口就探出一個頭來,笑眼彎彎:「我跟叔母都說好卧兔兒的事啦,千萬別讓它跑走!」
他只得不耐煩地揮揮手錶示答應,然後看著小破孩兒蹦蹦跳跳地出門去。
門外上鎖的聲音消停後,這一進一出的老房子重歸寂靜。劉道長從院子里把椅子搬進裡屋床前,坐下,順勢抬腳擱在床沿。白兔正頗有精神地在床鋪上蹬著被子,好像要在床沿挖出一個甬道來。那一雙腳湊到兔子身旁,兔子當即嫌棄地跳到一邊,紅色的眼珠子恨恨地盯著他。
紅眼睛……
劉臨樺恍然大悟,但他還是不急不緩,抹抹腿上的衣擺,面如常色。兔子也停下了它的大工程,蹲坐在棉被上盯著他瞧。只見劉臨樺悠悠然靠上椅背,右腿又抬起來,架到左腿上。兔子忍住衝上去咬一口的衝動,等著這人的下文。
「原來是仙君駕到,恕某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劉臨樺只將兔子鬧脾氣當做自己眼拙的過錯。但他也並不打算好聲好氣招待這位仙君,畢竟那夢中的劍意凜然,可是要將他置於死地的意思。
兔子也不遮掩身份,坦率開口:「你還記得我?是,你當然得知道我。可惜我如今也消受不起『仙君』二字,你叫我『魔尊』倒貼切些。」
看來又是一位走火入魔的,但他要說自己認得它,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現如今既然已與仙界無緣,劉道長即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因此並未多問,只是照舊說:「敢問仙君之後作何打算?」
這白兔毫不顧忌地兩腿一蹬,舂杵似的翻身倒在床上,短短的小白爪在空中比劃幾下,終於安穩地側躺下來:「月宮管事換人了,你何必再糾纏我。不嫌惡嗎?」
劉道長不明所以,中規中矩道:「俗子如何敢冒犯仙君。俗子只是想,若仙君烤作凡食,色香味美,勉強能算物得其所;倘尊上這姣好的皮毛做成尋常婦人的卧兔兒,就恐怕要叫明珠蒙塵。」
「凡間不是最愛鬼神傳說,勞你從戲本里擇一則,宣揚開去。想要不把這身皮毛進獻妃後都難。這樣,行麼?」
「將就。」劉道長面露困意,手抹了把臉,而後正襟危坐:「仙君仙隕之後,俗子定不負仙君遺願。」
這日傍晚,齊大夫總算記得撿回來的便宜哥哥,收了醫館的鋪子,一路跑到聚英仙居,拎起食盒便趕回家。甫一跨步進門,還險些絆了一跤。思前想後,原來是院子里那片厚厚的荒草地不見了蹤影。他緩緩移開食盒蓋子。盒中一碗湯品上下浮動,終於沒有溢出碗口,七上八下的小心臟也一道平穩下來。正當他即將再次邁開步子,又因飛藿的叫喊險些失了神。劉臨樺衣衫兜風地打裡屋跑出堂門踩下前階,卻也一個不留神,單腳岔進一個土坑裡。
「這——」
雖說這院子原本荒蕪了些,但也不至於眼下這般令人頭痛的境地。僅見這七零八落的小土堆星羅棋布,覆蓋了原本生意盎然的荒草。鬆軟的土堆,毎踏上一步,就會多出一個厚實的腳印。要是運氣不好,踩進不明生物鑿開的土坑,直叫人七蹌八跌,要栽跟頭。
齊大夫舉步維艱地護送手中這精妙的食盒,終於踏上前街這石料堆砌的平台,如釋重負。劉臨樺則撣撣衣擺沾污的泥土,仄進雜物間,出來的時候,肩上扛了把落灰的鏟子。
「咋回事體,到處都是老鼠窩。」齊大夫氣得不輕,放下晚飯出來,也在陰暗的雜物間挑了把釘耙,加入填埋小隊。
劉道長不愧是修過仙、練過真氣的道長,幹起重活非但不吃力,反而愈發熟能生巧。這雙手把小土堆往那兒一鏟、一壓,填過坑一個賽一個緊實。微風襲過些許濡濕的網巾,道長腳底下忽而有活體竄逃的動靜,向前望去,果然是一個尖嘴的帶毛兔頭探出來。
「嘣!」
齊穆感覺自己分明砸到了一個活物,定睛看時,地上卻一根毛也沒留下。劉臨樺提著鐵鏟走過去,往方才探出兔頭的窟窿四周扒拉幾下,便見半條甬道,應是連著這四方小小的院子的地下網路末梢;甬道盡頭有一個半尺長寬的平台,對著洞口正下方;這平整的穴底恰巧蜷了一隻滿身黃土的大白兔。
劉道長遞過鏟子,俯身揪住這隻不省人事的一對長耳朵,稍許嫌惡地拎到半空在撣了兩巴掌,將它遣送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