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退什麼？我想看看你有沒有帶水杯，想借點你的水。」

「借水幹嘛？」

「喝啊。」谷城春攤開手。

「不給，你臭。」燕亭斬釘截鐵地說。這傢伙一聞就知道幾天沒洗漱了，身上的味道可以讓五十座垃圾場自稱是香薰專賣店，嘴裡的味道更不用說。

「小氣啊，我不碰嘴。」

「我他媽不是基佬。滾蛋。」燕亭側過身，防止他直接伸手來拿。

谷城春扯扯嘴角，轉身走上樓去。燕亭看見他背過身去時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藥瓶，倒了一粒在手掌心，然後一口吞了下去。

他在吃藥？那是那種「藥」嗎？

三樓的布局和幾乎二樓完全一樣，也是樓道兩邊開了一個個房間。掛滿灰塵的防盜門，這場悲劇的目擊證人沉默著，在它們腳邊的走廊上有很多銅色的易拉罐，一面是赤紅色的小拉環散得滿地。

「三樓只有9號房的門是可以打開的。死者上了三樓後把門挨個試了一遍，最後豎著進了9號房，然後在裡面他的頭中了一槍，出來的時候就是橫著的了。」谷城春說，手指向走廊盡頭右側的一扇門。

「啊好幽默。」燕亭說。

「我一直很幽默。」

燕亭記得谷城春的本子對三樓的標號順序和二號是相反的，不然離樓梯口最近的門才該是9號。

「好多易拉罐瓶子。」燕亭說，附身盯著一個易拉罐，罐子的外包裝上畫著一個帶兩片綠葉的橘子，橘子下面用大紅字寫著：「沙糖桔很紅 果汁汽水」。罐子的外包裝和和從谷城春的本子里掉出來的那一張是一樣的。他直起身，看向谷警官。

「...流浪漢幹的。」谷城春一臉肅穆，說得斬釘截鐵，「燕輔警，去看案發現場。」

「谷警官，這些不會都是你喝的吧？」

谷城春的目光在樓道里游移，好像沒聽見。

「谷城春！」

「我說了我不是谷城春，我是『世界上最大的赤道破冰船』。」

「好的，破冰船警官，」燕亭皮笑肉不笑地說，「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破冰船」警官轉過臉，眼睛瞥向別處，把手握成拳放在嘴前咳了幾聲。

「辦案壓力大，喝幾罐。」

「幾罐？」燕亭看著分散在樓道四處的易拉罐，角落裡還堆了一堆。

谷城春又咳了幾聲。

「軟飲料，有什麼的？」

「然後還在辦案現場滿地亂爬，樓下的地板都被擦幹凈了一半。」燕亭說，「那一灘東西也是你吐的吧？還擔心我破壞現場呢。這年頭警察都這麼辦案的嗎？」

「好吧，你可真夠記仇的。」谷城春摸摸自己的捲髮說。他走到9號房的門前，看著破舊防盜門說：「『復古基督教』認為『創世』用了九天，你知道每天分別做了些什麼嗎？」

燕亭走到他旁邊，看著9號房門上的灰塵，說：「轉移話題呢？」

「你就說你知不知道吧。」

放你一馬。燕亭想，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第一天，『虛無』出現了裂縫，出現了『物質』。」

「嗯？」燕亭驚訝地說，「和一般基督教很不同。」

「幾乎可以說是完全不同。」谷城春說，「『物質』碰撞形成更大的『物質』，更大的『物質』又互相吸引，最後『上帝』這個法則就形成了。」

「第二天，上帝從夢中醒來，不滿於世界的混沌，他說：『要有序』，於是物質有序排列，能量開始流動，時間踏出第一步。

第三天，上帝對無邊的黑暗十分不滿，他說：『要有光』，於是世間就有了光。亮光隱去，黑暗重臨，從此，世間就有了晝夜交替，亮暗之分。

第四天，上帝又說：「讓我看見極端有序的必然結果。」於是大物質的循環之下，小物質的循環系統之下又有了系統，微生物開始代謝和遺傳。

第五天，上帝說：「水中要有眾多的魚，天空中要有無數的鳥。」於是，世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魚和飛鳥。魚自由自在地暢遊在水中，鳥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上帝又說：「地上要有各種動物。」於是，大地上出現了各種野獸和昆蟲，野獸在地上奔跑自如，昆蟲飛舞在花草中。人也在野獸中。

第六天，上帝看到陽光明媚，大地遼闊，天地萬物井然有序、生生不息，他滿意又疲憊閉上眼睛，沉睡了。

第七天，人類借光窺見了『上帝的臍帶』，普羅米修斯盜取了上帝的血灑向人類，人類得到了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這一天被稱為『獨木橋口日』，就是你看國際新聞偶爾能看見的那個『獨木橋口』。」

「......原來出處是這裡嗎？」燕亭一愣，「為什麼叫『獨木橋口日』？」

「這個你待會大概能猜到。在第八天，人類借上帝的力量任性妄為，驚醒了上帝，憤怒的上帝讓人類走上獨木橋，如果人類能走過獨木橋，那麼他們就不僅能免於懲罰，還能繼續使用上帝的力量，擁有更寬闊的領土。人類站在獨木橋前，他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獨木橋，還有一條路，就是天空。這需要人類馬上長出羽翼，飛過峽谷。

人當然沒得選，走上了獨木橋，走到中途時，左右手突然打起架來，左腳右腳也開始互相使絆子，人類摔下了獨木橋，四分五裂。

第九天就是『毀滅』，不是世界的毀滅，而是人類的毀滅，人類對世界觀測的終結。在復古基督教中我們就處在第九天。」

「好悲觀的結局。」燕亭搖搖頭說，「所以『獨木橋口』的意思就是『必須面臨的絕境』嗎？」

谷城春摸摸下巴思索到：「準確來說應該是『必須竭盡全力應對的挑戰』。」

「挑戰？好吧，在神話里突然背生雙翼的神跡應該不少見。」

「不不不，復古基督教不相信神跡。背生雙翼確實是可以設想的挑戰。我覺得我們人類真的有機會做到，而且這還和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