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醒醒。」燕亭搖了搖他的肩膀，喊道。

谷城春抖了一下，像個剛睡醒的人一樣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燕亭，說：「醒什麼？」

「你剛剛從腳印說到了什麼毀滅和靈魂，還說分手的時候到了，你要去死。」

「那不是我說的，那是蘇格拉底說的。中期的腳印就是本地警察的了，呈環形。還有最新的，嗯...某個流浪漢偷偷跑進來了吧？」谷城春摸摸他自己的頭，說，「我們走吧，去下一個房間。」

這傢伙是意識不到他自己說的話有多奇怪嗎？還有地上那些最新的腳印，看著...有些蹊蹺...燕亭皺著眉想。這個流浪漢是不是在滿地亂爬？

「看來你還是有點記憶的，本子上關於的內容你說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你說的本子上都沒寫。」燕亭說。

「複習了一下，剩下的就回憶起來了一些。有些沒記是感覺這些不用本子幫我思考和記憶。」谷城春自得地笑了一下，說，「關於這個房間的是不是還有窗戶和窗外視野的記錄？」

燕亭看著本子，點了點頭。

「你可以自己看看剩下的內容，我們出去。」

回到走廊，谷城春停了下來，看著昏暗的樓道，思索了一下，緩緩開口：「死者從樓梯上來進入二樓，以左右左右的路線依次嚐試進入每個房間。他步履蹣跚，擦著牆走，導致很多牆皮被蹭掉了。」說著，他指向牆上1米到1.6米高的區域，這一片的牆壁牆皮顯然比其它地方要少。

「他的開門方式是先重重倒在門上，再用手扒拉門把手。如果門能開，他就進去，在裡面徘徊幾圈，有時還會站在原地沉思或者轉圈環視，甚至是跳舞。從一個門出來後他會狠狠帶上門，然後手在門上用力一推，身體借慣性就走到了正對面的門，這時門開不了，他就擦著牆走到下一扇門，試著開門，然後重複如此。」

「右邊雙數號的門都開不了？」燕亭問。死者進入的都是單數號的房間，1號，3號，7號，5號。

「是的，因為廢棄前這層樓的鑰匙由兩個人分別管理，一個管左邊的，一個管右邊的。這棟樓廢棄時，管左邊的人沒來鎖門，管右邊的人鎖了。」

燕亭點點頭，突然有種想要記筆記的衝動。他從包里拿出他最不常用的英語筆記本開始簡略地記錄。

谷城春看了他一眼，沒做評價，繼續說：「5號房他第一次沒打開，在嚐試完8號房後，他又倒回來把所有之前沒能打開的門再次嚐試了一邊，這次他打開了5號門。」

「他是不是在找東西？」

「不，3號和7號房裡堆的雜物沒有近期翻動的痕跡。」

「他可能在找某個很大很明顯的東西？」

「也許吧。」谷城春聳聳肩說，「走，上三樓。筆記就挑關鍵的讀一下就好。」

「嘿等等，那個牆邊那攤東西是死者吐的嗎？」

「流浪漢幹的。」谷城春看也沒看一眼，向三樓走去。

和燕亭的家所在的樓布局相似，這裡二樓到三樓的樓梯有轉角平台，燕亭家所在的樓有開放式的欄桿，而這裡的是一面牆上開了一個小窗戶。

窗戶面向東方，正好沒有太高的建築物遮擋，一眼可以看見一小片海面，甚至有可能看見日出——雖然日出沒什麼好看的，和日落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那片海之外，窗外的景色就沒什麼看點了，亂拉的電線和寂靜的街道。

「死者有在窗戶前停留。」燕亭照著本子上寫的概括道，「他趴在窗戶上向外看。」突然，他注意到本子最下面寫了一行小字：「注意！本警不知道匿名報案的事。」

「看了多久？」谷城春問。

「很久，中間離開又回來了幾次。」燕亭說，看向窗戶的內邊緣，「這框都被擦得好幹凈。」

谷城春從窗戶向外望去，微微起眼睛，呢喃道：「嗯，浪漫...」

燕亭抬起頭看向他，略帶驚訝地問道：「浪漫？什麼浪漫？」

「沒什麼。景色很浪漫。」

「浪漫嗎？灰撲撲的。」

「南藏大運河入海口，文化交融，遠離輻射區，亞熱帶環流定期捲走污染的空氣，還有海和李非柔。」

燕亭想起李非柔的銅像那悲憫而溫柔的回望，渾身糠篩似地一抖。他看見谷城春的面龐在窗戶透進來的光中顯得稜角分明又憔悴異常，幾縷凌亂的長捲髮貼著脖子，在喉結和微鼓的血管映襯下像幾道結痂的傷口。他的嘴唇緊緊抿著，表情凝固像是雕刻出來的，但眼神竟然和燕亭印象中李非柔的眼神有幾分相像。

多矛盾啊，剛毅又疲憊，陷於瘋狂，卻有如此悲傷的眼睛。

燕亭感覺在他沒注意的時候，谷城春身上有些東西回過神來了。

「你看來對我們這很有了解啊。」燕亭說。

「喜歡海而已。」谷城春少有地沒有再長篇大論，「走吧。」突然他停住了，「哦還有，本子還我吧。」

「嗯？」燕亭有些意外，「我還沒看完。而且你都想起來了？」

「對。」谷城春拿走本子，臉上掛起了得意的笑，讓燕亭疑心剛剛看見的的悲傷是不是因為走了眼，「剩下的我講給你聽就好，你了解一下，之後也好協助我。不過現在...」他突然向前躬身，又挺起肚子向後彎，像條被人捏住了尾巴的小魚似地動，向燕亭身後看。

「幹嘛？」燕亭向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