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蘇舉著手機連同小沒來到宋不難的宿舍門前，刷開門準備突進的時候，與開門出來的辛夷撞個正著。身材健碩的男人胸懷如同塊鋼板，差點沒給小沒撞個腦震蕩出來。

「……」六目相對，辛夷不理解為什麼水蘇會陪著小沒玩這種瘋遊戲。手機倒是很快被收起來，水蘇微笑著不說話，夾在他們中間的小沒正捂著臉哼哼唧唧說自己鼻子可能撞斷了。

這是個意外，但辛夷並不打算道歉。

「咋，一大早的，cos門神呢？」打破僵局的是宋不難。洗漱完畢想要吃飯的人看著被堵死的大門很是好奇，從辛夷腰側的縫隙探出腦袋看，入目是淚眼朦朧的小沒和微笑的水蘇。抬頭看辛夷，表情是已經平復心情後的冷靜。

「去吃早飯吧。」水蘇溫柔地提議。見當事三人都不打算給他解釋具體情況，宋不難縮回腦袋，懷疑道你們三個是不是商量怎麼給我下套呢。

辛夷說沒有，小沒說滾蛋，辛夷說並不。

信你們就有鬼了。宋不難在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對三人做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們走在前面。「為了我的安全，你們走前面。」他跟在身後仔細觀察，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蕭醫生！」清甜可愛的女聲從他們身後傳來，宋不難轉頭就看到一個輕快的身影擦過自己往前奔去，急停在辛夷旁邊。是林玲。小姑娘手裡抓著新的餅幹袋，比昨天的動作大方很多地將袋子給辛夷遞過去。

「我調整了方子，是無糖的。」面對這麼膽大直白的求愛，水蘇和小沒默契地停下腳步，很快就和宋不難平行前進。小沒滿臉幸災樂禍，瘋狂地沖宋不難使眼色，就差把這人要跟你搶對象的話刻在臉上。水蘇倒是冷靜，依舊保持著微笑。

宋不難表現得毫不在意，眼神黏在那袋餅幹上，小沒倒是沒從其中讀出想吃的意味。

【你不吃醋嘛！】小沒擠眉弄眼地表達自己的情緒，宋不難只是皺起鼻子搖頭，指了指手機就開始打字。

【這姑娘不對勁。昨天和她握手，有死人的味道。】水蘇也看到這句話，輕輕點頭。小沒明白這是他也發現了的意思，便回覆到。

【需要告訴大個麼？】這下水蘇和宋不難一起搖頭，說暫時先不挑明，看看她想做什麼。

後面討論得熱火朝天，辛夷那邊就冷淡許多，他並沒有接過餅幹，反而轉身直面小姑娘，用非常冷峻疏遠的口吻說：「我不喜歡這些東西，而我是來交流學習的，希望你別做工作以外的事。」

說罷也不管姑娘是什麼反應，只對著他們三個說走吧。宋不難看到辛夷說話時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個姑娘也發現這事。一抹帶著討厭與恨意的視線在她眼中一閃而過，宋不難也看得清楚。

他感受到過很多次這樣的目光，多數都來自於算作自己敵人的人的眼中，他清楚這姑娘肯定是想做點什麼。

「為什麼是他呢？」宋不難最後一個路過姑娘的身邊，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但他並未停留去等回答，他相信自己很快就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坐在食堂里喝粥的他們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但小沒發現辛夷對宋不難的觀察次數變多起來。大個子時不時就會看一眼對面坐著的人，但認真地埋頭苦吃的人完全沒有反應回饋，只是在享受眼前簡單的清粥小菜。

【辛夷，是真喜歡不難啊。】小沒的消息即時來到水蘇手機上，惹得人無奈笑著，淡淡點頭作為回答。【就是另一位主角完全不在乎呢！】後附無語的表情包，很符合現在的狀態。

正式開始工作的時候並不輕鬆，宋不難作為諸多患者喜歡的新護士可以說忙得腳不沾地，護理交流知識完全都是隨便翻了兩頁書記住的他幹脆拋棄書本理論，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去與患者們交流，哄他們開心的同時借著屋中沒有其他護士醫生的存在而放肆觀察內里情況。

比水蘇辛夷他們幾個做醫生獲得的信息多多了。並且他在跟患者們聊天的時候發現很多人都懼怕著四樓，哪怕自己的病房就在四樓，也會對東邊那片地方產生極大的抵觸。

甚至有個人在上一秒還跟自己說他馬上就要生出翅膀變身為地球上第一個有羽毛翅膀的海鮮菇，下一秒就因為隔壁床突然說了句帶有東這個音的話而發病，在床上縮成一團將腦袋用枕頭蓋起來不住顫抖。

那裡到底有什麼？這件事變成宋不難最在意的地方。他也嚐試過去問其他護士那裡什麼時候可以只是進去看一眼，得到的除過沉默就剩冷冰冰的不可以，什麼時候都不可以。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們幾人才能再見面，辛夷旁邊依舊跟著林玲，小沒罕見的沒同水蘇一起出現。宋不難下意識繞開辛夷二人往小沒方向走去，錯過了辛夷眼中的不悅神情。

「幾乎所有願意跟我說話的人都怕四樓東邊那地方，無一例外，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小沒將一張紙借著拿餐盤的空擋放到他手裡，示意在合適時間打開。

「醫生里的普通人和實驗室人五五開，基本上一個科室配一個實驗室的人監工，我和水蘇那辦公室里直接沒有普通人，甚至專門在電腦桌上裝了監控。來問診的，情況跟住院的那些差不多。」

端著餐盤的二人並沒去特別注意辛夷坐在哪裡，他倆為了說話方便幹脆又坐回昨晚的位置，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被猛然出現在面前的盤子打斷。抬頭看，是表情不快的辛夷。大個子出現在桌前如同一堵牆，坐下的動作都轟隆隆的。

宋不難嘴裡塞著肉，好奇地眨眼小聲問說怎麼不開心？小沒最先反應過來，借著喝湯的動作擋住偷笑的嘴角，聽到旁邊人的問題差點沒把湯噴出來。宋不難啊宋不難，他在心裡惋惜，表示這個人真是無藥可救的遲鈍，蠢。

「沒什麼。」幹巴巴三個字落在桌上，同時還有一個餐盤出現。是林玲。小姑娘表現的大方又自信，坐下後還禮貌地對他倆微笑，並點頭問好。

宋不難觀察著辛夷的表情，試圖用自己的經驗分析出自己室友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怒意盎然。是因為這個小姑娘太過鍥而不捨麼？還是說是因為自己和小沒坐在這裡吃飯沒叫他一起。不會這麼小心眼吧。宋不難在心裡不住頭腦風暴。

「蕭醫生，您的談話方法真的很厲害，下午我還可以跟在您旁邊學習麼？」小姑娘的餐盤中食物幹凈簡單，能一眼看懂是個在健身的人。她根本不在乎桌上還有兩個人，眼神直勾勾駐紮在辛夷身上，完全看不出早上被拒絕時的難過情緒。

辛夷沉默地吃著飯，目不斜視，一副看不見聽不懂的無賴模樣。宋不難的腿被小沒狂踹，他知道這是小沒讓他說點什麼的信息。但這種情況他能問什麼去打破尷尬！人家姑娘對他展露出的情緒只有冷漠和早上出現的討厭而已。

「蕭哥，我下午能跟著你去診室麼。」宋不難決定劍走偏鋒，想著打破尷尬需要從沉默的心意入手。而他的問題也成功的讓對面男人抬頭，眼神變得平靜，點頭說好。他趁熱打鐵繼續道：「那林玲姑娘呢？」

「隨意。」辛夷的言簡意賅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宋不難覺得自己已經在地上摳出三室兩廳了。他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躁感，抓抓後腦開始發癢的頭髮，忍不住開始抖腿。

他能感覺到從辛夷身上載來的不良情緒，第六感過於靈敏的他也被影響到，有點想要對辛夷的冷處理進行反駁或者訓斥。但這很不對勁，宋不難克制住自己躁動的心，借著扒拉飯的動作飛速轉動腦筋去反思。

辛夷的壞情緒起源於林玲，這是現在他可以確定的事。小姑娘的執著在辛夷眼裡應當是相當惹人煩的，但礙於情面不能夠在此時此刻撕破臉。而他還在反覆提起煩惱源頭，激起辛夷的壞情緒從而自己也被影響。

往更深處分析，他也不喜歡這個女人。死人的味道出現在活人身上，並且對他有著明顯惡意，又一直纏在辛夷旁邊，不論是因為什麼都導致他對她都無法產生喜歡的情緒，甚至可以說連做個點頭之交的心情都沒有。

宋不難把自己盤裡的一塊肉給辛夷夾過去，說這糖醋裡脊做得相當好吃。辛夷的飯菜構成也很簡單，碳水和蛋白質外加點水果，標準健身餐搭配。他投喂的動作引起姑娘對他再度出現一閃即逝的惡意，而辛夷變得開心很多，直接毫不猶豫地夾起肉吃掉，並評價說確實不錯。

在收拾餐盤的時候，辛夷保持步速和宋不難小沒走在一排，小姑娘亦步亦趨跟在他旁邊。

「林醫生，我早上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我不喜歡和同事有過多接觸，希望您別在工作時間之外來找我，謝謝。」這話說得很委婉，但在宋不難耳朵里不亞於辛夷直接呸在姑娘臉上。他暗暗感慨辛夷嘴巴原來也能這麼毒。

而辛夷說話聲音又大又穩，惹得周圍許多正在吃飯的醫生護士和病患家屬都投來目光，還有圍觀半程的人在竊竊私語，時不時指著他們。小姑娘終於紅了臉賭氣跑走，不知是生氣還是羞恥。

「也太嚴肅了。」宋不難戳戳辛夷的胳膊。被批評的人十分認真地再度重複道：

「我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