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開足了暖氣，可靳博川卻在車外半倚著車身抽煙。煙霧瀰漫在他俊冷精悍的面容上，將他鋒利的輪廓竟顯出了幾分柔和。

少頃，他拍了拍被雨絲淋濕的肩，探身進入駕駛室。許之樾撐著腦袋，靠在窗戶上，目光空洞不知想什麼出了神。

「之樾，」靳博川出聲喚他，見他側身看著自己，又緩緩道，「這段時間你需要多陪我出席活動，辛苦了。」

許之樾自然明白，畢竟靳博川是個身價過億的大公司總裁，應酬、酒會自然少不了。他從拉得很高的外套領子里探出整張臉，空調溫度太高，他的臉已經被吹得泛了紅，「不辛苦的博川哥。」

靳博川看著他染上紅暈的臉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許之樾怔愣一瞬，卻沒有阻止。

車載音樂低沉緩慢，讓人心神平靜。許之樾低頭絞著手指，摳著上面的倒刺，驀地出聲，「博川哥，為什麼會選擇我啊？」

靳博川單手打了個方向盤轉彎，待車回到直線後，他指尖輕敲方向盤的真皮套子，淡然道，「因為你很幹凈，身世背景和你這個人，都很幹凈。」

許之樾不知道這是在誇他還是在諷刺他，但無論是哪一個，他都無法反駁。

一晚的輾轉反側，讓許之樾腦袋裡反覆閃過許久未見的靳星澤的臉。他很意外，靳星澤和靳博川居然會是兄弟。他更意外的是，竟會在靳星澤臉上看見與平時完全不同的表情，明顯的怒意，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像是夢境找到了缺口，次日，靳星澤竟主動出現了。他在圖書館攔住了許之樾的去路，一句話沒說就把他連拉帶拽的帶到了學院後門的角落。他將人推抵在牆上，一隻腳踢在許之樾身側，雙手插著兜，面無表情，整個人布滿濃郁的殺氣。

許之樾本來還有些緊張，可一想到這是靳星澤第一次主動找他，他竟極快的更換了心情，澄澈的雙眼忽然變得期待又深情，哪怕面前是恨不得將他開膛破肚的人。

靳星澤半頃著身子貼近許之樾，冷著聲，「誰給你的膽子？敢去勾引我大哥？」

貼著牆的人聞言愣了愣，隨即斂了笑意，他身體微微僵硬，從背脊冒出一股冰冷的涼意讓他囁嚅著否認，「我沒有勾引——」

「還他媽狡辯？那你告訴我我昨天親眼看見的是什麼？跟我坐在一張桌上吃飯的不是你嗎？！」靳星澤發笑，眼底卻一絲笑意都沒有，只有瘮人的暴戾。

「不是的——」許之樾想解釋，但他突然想到了那張白紙黑字的協議，又縮回脖子禁了聲。

「不是什麼？說啊！」靳星澤沒有多少耐心，他現在看見眼前這個畏畏縮縮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憋了一晚上，他昨天躺在床上都在想，今天來學校逮著人就先打一頓，管他是大哥的男朋友也好還是女朋友也好。

可真看見人，他這副弱不禁風還一臉委屈的模樣，還真像個女人一般，讓他有些下不去手。

「你賤不賤啊？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什麼人你都舔著臉貼著上？這麼饑渴嗎？」靳星澤捏著他的下頜，強迫他抬頭與自己平視。這時才發現許之樾的眼角竟掛了一顆水珠，隨著他的動作，劃落過他的指尖。

他嫌惡地收回手，在褲子上狠狠地摩擦著那根濕潤的手指。

「我沒有舔著臉貼上他，也不饑渴。」許之樾看著他的動作，聽著他難聽的數落，心尖溢滿了苦澀。

「我他媽對你動手了嗎你就哭？」靳星澤煩躁地撇過臉，眉頭皺到一起，質問道，「你就是用這招勾引的我哥吧？」

許之樾瞪著眼抬頭，眼眸里含著淚也含著不可置信。半晌，他啞著聲開口，「我就算想勾引，對象也不會是你哥。」

咚——

靳星澤捏著拳頭打在許之樾耳邊，他害怕地閉上眼，沒有感受到疼痛後又微微睜開，差一毫米，拳頭就會砸在他臉上。靳星澤看著他這副害怕得要死的樣子發出一聲嗤笑，靠在他耳邊沉聲道，「我警告你，離我哥遠一點。」

靳星澤扔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許之樾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他才收回視線。耳邊的那塊牆皮上，有絲絲血跡還未幹，他伸手摸了一把，將染上靳星澤血跡的指尖，攥進了手心。

他跟靳博川的關係，從來都不是他一句結束就能真的結束的，他只是個拿錢辦事的工具，一個被靳博川用來堵住眾人悠悠之口的工具。

本來他們之間的接觸也不多，除了靳博川需要應酬需要帶上他以外，他們連見面的次數都很少。可他卻連一句解釋的話都不能對靳星澤說，只能眼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辱著自己誤會自己。

手機一直在響，許之樾視線再次清晰起來，他接通，盡量讓語調清朗，「博川哥。」

「嗯，」靳博川聲音很沉，似乎是有些不滿這個打了三次才被接通的電話，「很忙嗎？」

「沒有，手機靜音了，剛才拿出來看導師布置的作業才發現你正給我打電話。」

靳博川點燃手邊的煙，緩緩地嘬了一口，口氣略顯生硬道，「你今天搬來我家吧。」

「嗯？」許之樾怔住，「搬，搬去你家？」

「是，我會叫助理給你聯繫搬家公司。」雖然是在下達命令，但靳博川卻是用少見的柔和的語氣。

「必須要搬過去嗎？」許之樾雖然早就想從那個破舊的房子搬出來，但卻絕不是和靳博川同居啊。

「我後面的安排有點多，你經常這樣聯繫不上，會耽誤我很多事。住一起，我前一天就能給你說第二天的行程，省事。」

許之樾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公司老總的時間都是金錢，他卻總接不上或是錯過金主電話，是挺該死的。

「只是住在一起，不是睡在一起。」長久的沉默讓靳博川有些沒了耐心，他將煙摁滅，沉聲補充了一句。

「不，不是這個意思，」越描越黑，許之樾扶額，「好吧，我下了課就回去收拾東西。」

「嗯，別弄得太久，晚上還要回一趟主家，你收拾好了助理會送你來公司。」

「好的博川哥。」

斷了電話，許之樾的背脊一陣發涼。靳星澤剛說讓他離他哥遠點，他就直接搬到了靳博川家，不僅如此，晚上還要和靳博川一起出現在他面前。

這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是故意在墳頭蹦迪的行為，他只能默默祈禱靳星澤今晚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