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靳博川上門與自己簽訂了協議之後，一直到大三返院，他們都沒再見過面。就好像那天的一紙協議是許之樾產生的幻覺一場。

大三的課業少了許多，時間也不再那麼緊湊。咖啡店被老闆娘盤了出去，新接手的老闆是個騎行愛好者，咖啡店自然也變成了一家機車店，許之樾因此失業了。

早上的課剛結束，他就著急忙慌地收拾東西打算去找新的兼職，一個同系的學生給他介紹了兩條街外的一家快餐店，說那裡正缺人，如果趕得上還能應聘。

許之樾擔心錯過，還特地在路邊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剛在店門口停下，他的手機就在包里響了起來。看著前面與他年齡相仿的人接二連三的進去，他有些慌，擔心自己應聘不上。

他看也沒看就掛斷電話，沒成想前腳剛進去它又響了起來。他匆忙瞥了一眼熒幕，在原地站定。

要是別人的電話他一定不會接，可惜這不是別人，而是他的金主。

「靳先生？」他退出店，站在剛才停單車的地方接通。

「嗯，」對面聲音平淡，「今天有事嗎？」

許之樾回頭看了一眼不久前進去的一個學生，現在已經圍上了一個圍裙開始收拾桌上的垃圾了，遂搖搖頭，「沒事。」

「那就好，晚上七點，我去接你。」靳博川的聲音低沉，雖然冷漠，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好聽。

「好的靳先生。」許之樾沒有提出疑問的權力，金主需要他，他應了便是。

對面安靜了幾秒，許之樾以為靳博川在等他掛斷，剛要道個別時，又聽見他說話了。

「你對我的稱呼要改。」

許之樾頓了頓，說了句，「那叫什麼？」

靳博川唇角一扯，含著一絲笑意，「叫哥。」

「博川......哥？」會不會太親切了。

「嗯。」靳博川倒是很滿意，「今晚別忘了，我在你租的房子樓下等你。」

通話結束，許之樾握著手機擔心自己一會兒忘了，便暗自又嘀咕了好幾遍「博川哥」。

失去了工作，許之樾計算著自己卡里的餘額還夠他撐多久，點開銀行軟體查了一下，驚恐的發現裡面竟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三十萬。

他窮，所以連簡訊業務都沒開通，以至於靳博川什麼時候將他每個月的「租金」轉進去的他都不知道。

這錢賺得太容易了，反倒讓他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六點半，許之樾洗了個澡穿了身還算嶄新的衣服早早下了樓，他不知道靳博川要帶他去哪裡，但就憑他們的關係，絕對不可能是約會，所以他也沒花太多心思在形象上。

靳博川的車踩著點停在他面前，司機從駕駛座下來，繞了個圈替他打開了他自己一伸手便能開的車門。

「謝謝。」他彎彎腰，禮貌地答謝後才鑽進後座。

司機關上門，又繞回了駕駛座。

「博川哥。」靳博川坐在他身旁，他乖乖地叫了一聲。

「嗯。」靳博川自見他上車後，臉上一閃而過一絲怪異的表情。

他朝司機的座位點了點指尖，「先去一趟服裝店。」

「是。」

等車門再次打開，看見面前的店面時，許之樾反應了過來——靳博川這是嫌棄他的打扮。

他像個聽話的布娃娃，任由靳博川給他搭了一套衣服，從店裡出來，他的手伸進新衣服包里攥著一張吊牌。

這是他悄悄收起來的，知道這件衣服不便宜，靳博川又沒有給他付錢的機會，他只能等回去之後轉賬給他。

夜空漆黑一片，整個城市彷彿在沉睡中的寧靜里躁動。靳博川一襲黑色裝扮踏著雨，健碩寬闊的肩頭和烏黑的發梢上還有不易察覺的細雨絲，未等涼意消散，他徑直推開了靳家的大門。

「雪姨，星澤，這是之樾，我男朋友。」靳博川將身後一個矮自己一個腦袋的秀氣男生擁到面前，還彎下身為他取了一雙拖鞋。

許之樾本還有些因為拘謹顯得不自然的臉色頓時乍白，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靳星澤。

靳星澤那張掛著濃濃笑意的臉，在聽見靳博川的介紹後也瞬間覆上一層冰涼的寒霜。他側著頭，眼神微眯，眸色陰翳，讓人不寒而慄。

靳星澤怎麼也沒想到，大哥會帶一個男人回家出櫃。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大哥帶回來的男朋友，還是與自己傳過緋聞的許之樾。

「這，這是？博川......你......」倒是寧茹雪先反應過來開了口。面對面前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兒子」，她是從心底里懼他的，本不該插嘴管他的事，但他帶回來一個男人，還聲稱這是他「男朋友」，她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

「是，如假包換的男朋友。」靳博川的手掛在許之樾腰上，攬著他步履沉穩地走向飯廳，桌上早已擺好了豐富的菜品，就等著他回來開飯。

他招呼還站著發愣的母子，又解釋道，「我早說過，我對女人沒興趣，若不是董事會的那些長輩老拿我爸的名義催促，我也不想在之樾還沒畢業的時候帶他回來。」

寧茹雪到飯廳就坐，靳星澤緊隨其後。

一頓飯，不止許之樾吃得索然無味，靳星澤也如同嚼蠟。

靳博川放下碗筷，握了握一直綳著一根弦緊張得要命的許之樾的手，「我去書房拿點東西，等我。」

他手心裡滿是汗漬，男人的聲音在耳邊溫柔的叮嚀，他微微頷首。

靳星澤見大哥離去，也放下根本沒吃幾口的飯，跟上前去。

「大哥，」他伸手撐住即將關上的門，在靳博川疑惑的神情下推開進去，「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嗎？」

靳博川悠悠走到書櫃前，拿了其中幾本書，翻了幾頁，雲淡風輕道，「我是會隨便帶一個人回家確認關係的人嗎？」

「你了解他嗎？」靳星澤盯著面前從容淡定的男人，問得咬牙切齒。

靳博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幾秒，才道，「當然。沒人比我更了解。」

是嗎？可你所謂的男朋友，曾經跟我表過白啊！靳星澤攥緊拳頭，心裡湧上一股苦澀的情緒。

他嘴唇一抿，像下定了什麼決心，「大哥，你真的不知道我對你——」

「星澤！」靳博川大聲打斷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手上的書也被重重摔在桌上，「我是你大哥，你給我記清楚了！」

他大步越過靳星澤身邊，氣場強大到掀起了一陣微弱的風力，吹飛了靳星澤鬢角的髮絲。

靳博川走到玄關，站定了兩秒重新帶著溫柔的笑意回頭，「之樾，我們該走了。」

許之樾連忙起身，向寧茹雪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身，快步走到靳博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