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星澤一回來就聽母親說今天大哥要回來吃飯，他早已迫不及待的在門口守著，等了很久。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駛來，鐵鑄的大門自動打開，車子就在門口停著，司機先一步下來打開了後座的車門，靳博川披著一件及膝的毛呢大衣下來，看見靳星澤溫柔出聲，「這麼冷，怎麼不在屋裡？」

靳星澤跑上前，有些討好的意味，「大哥難得回來，我就想在這兒迎著你。」

靳博川伸出手，拍了拍他凍得通紅的臉，冰手。

司機繞到另一側開門，靳星澤蹙了眉，鷹隼般的眼睛望了過去。果然，是許之樾。

他是真聽不懂人話啊，靳星澤咬著牙想。

「走吧，先進去。」靳博川覆上靳星澤的肩，帶著他朝屋裡走。許之樾不敢看人，低著頭跟著他們進去。

進門時他和寧茹雪禮貌的打招呼，恰好對上靳星澤的視線。他黑眸涌動著，裡面像是藏了一頭巨獸，要把他吞沒。他不敢多看，匆匆撇過眼。

靳博川在餐桌上突然開口，「雪姨，你讓後廚從明天起就不用再準備我們的晚餐了。這邊離得遠，之樾每次過來再回去都太晚，我怕影響他第二天的課。」

寧茹雪應下，她倒是沒多意外，畢竟以前靳博川也極少回來，他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一般都是取東西或者逢年過節才回來一起吃個飯。這次若不是為了出櫃，估計也不可能連著幾天見到人。而她身為小媽，更是無權幹涉他的生活。

靳星澤摔了碗，動靜大到桌上的人都向他投去目光。他沉著眸，眼底還有些泛紅，「為什麼？公司現在沒這麼忙了，好不容易回來了幾天，就因為這麼一個可笑的理由又不來了？」

「星澤，」寧茹雪制止他，朝他遞了個眼色，又勸到，「你哥他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你別任性。」

「我任性？」靳星澤騰一下站起來，用纏著紗布的手指著這桌上唯一的一個外人，咬牙切齒，「哥，你自己的生活？就是跟這個小白臉嗎？」

靳博川重重地放下手裡的碗筷，面露不悅，厲色道，「誰允許你這麼無禮的？給他道歉！」

靳星澤嗤笑，發狠地剜了一眼含著淚看著他的許之樾，踢開凳子大步走回房間。

「嚇到你了吧之樾，」靳博川安撫地捏了捏許之樾的指尖，「我替星澤向你道歉。」

「沒，沒事。」許之樾垂睫。他現在的處境，也並非他所願，他當初要是知道靳星澤和靳博川的關係，是打死也不會簽下那份承諾書的。畢竟，他真的只愛過靳星澤。

臨走前，靳博川叫來保姆，向她報了幾個菜名，叮囑她明天買菜的時候將這些都送到他現在的居所。

「大少爺不會做飯呀，需不需要我送過去做好了再離開？」保姆在這裡幹了許多年，深知這個家裡的人都是嬌貴慣了的，怎麼會自己動手做飯。

「不用，之樾會做。」靳博川抱緊身側的人，炫耀似地拍了拍他的背。

屋裡的眾人都沒敢吱聲，大少爺的言下之意，是向他們表明兩人已經同居。自他出櫃以來，無論公司還是家裡的下人都私下揣測，他就是為了堵上悠悠之口才演的這齣戲，也就根本沒把許之樾的事當真，眼下算是落下了實錘。

靳星澤的房門未關，自然也聽見了。他目光瞟向床頭，那裡放著一個紙箱，裡面裝著許多追求他的人送的東西，其中就有一封被捏得皺巴巴的信件，來自於許之樾。

他收回視線，黑著臉拿著手機漫不經心地滑動，腦子裡不可控制的閃現一幕幕大哥和許之樾的畫面。他們同居了，那他們會做什麼呢？會牽手、會親吻、會躺在沙發上互相依偎著看電視、會——上床。

「操！」他暴戾地將手機摔在地上，發恨地將枕頭重重砸在牆角。

他要想辦法讓兩人分開，要讓大哥讓出許之樾。

靳星澤十歲時才被靳老爺子接回主家，因為心懷愧疚，靳家在吃穿用度上從不苛待他，而身為長子的靳博川，更是對這個唯一的弟弟寵愛有加。幾乎是他要什麼，他們都會儘力滿足。

靳星澤噙著一抹冷笑，彎身撿起了地上熒幕都被摔出一條縫的手機。他劃拉了兩下，找到一個群，發送了一條消息。

【靳星澤：誰能聯繫上許之樾？】

兩人的關係在大一時就傳得沸沸揚揚，雖然一直沒得到過當事人的回應，但大家都默契的沒有再提這件事。沒有人回覆，想要調侃的人也不敢冒這個頭造次，半個小時過去了，群里依然沉寂。

終於，他看見熒幕亮了，打開，是群里的回覆信息。

【許之樾：你找我嗎？】

他點開頭像，是一個星星的圖片，昵稱是一個S，他指尖一劃，發送了好友請求。

只一瞬，他的界面上便多了一個對話框，顯示好友透過。

他懶得與他閑扯，直接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對面響了很久，一陣鈴音都快要結束了，才被人接通。

「喂？」許之樾的聲音很小，還有些微微顫抖，像小貓低語。

「你在做賊嗎？」靳星澤將手機音量調大，煩躁地嘖了一聲。

對面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就靜下來。

「有，有事嗎？」許之樾的聲音清晰了許多，但還是壓抑著。

靳星澤蹙眉，想到他現在應該是和大哥在一起，心口鬱結，口氣更差，「你他媽旁邊睡人了這麼小聲？」

許之樾捂了捂聽筒，清了清嗓子，「沒有。」

靳星澤挑眉，「你沒跟我哥住一起？」

「住一起的。」許之樾誠實道。

「你他媽——」他又要暴走，但卻被許之樾打斷。

「沒有在一間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個多餘的解釋，可能是從心底里他就不想靳星澤誤會他。

靳星澤頓了頓，臉色緩和幾分，但口氣還是很差，「為什麼分房？」

許之樾疑惑，他問這些這麼私密的話題做什麼？但他還是解釋道，「因為博川哥睡得晚，怕影響我。」

「呵——」靳星澤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恨自己為什麼非要在這裡聽他給自己秀恩愛？

「許之樾——」他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口氣曖昧，眼裡儘是玩味。

許之樾聽見他第一次叫自己名字，有了片刻失神，接著又被他叫回來。

「你還喜歡我嗎？」靳星澤的聲音極具魅惑，遙遙飄進他耳朵里。

許之樾幾乎沒有猶豫，緊了緊手裡的電話，輕輕地回了一聲「嗯」。

「你喜歡我，還是喜歡我大哥？」話問出來靳星澤就後悔了，他本不該多此一舉，他根本不關心這個答案，因為不論結果是什麼，他都會讓許之樾愛上自己。

「你。」許之樾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陽台的風很大，他的手已經凍僵，但是心裡卻炙熱得發燙。

「很好，」靳星澤很滿意他的答案，眉眼含笑，語調閑散，「那我們在一起吧。」

許之樾的理智被寒風吹醒了幾分，他下意識地回頭，目光落在主卧的門上，猶豫道，「不，不可以。」

「你拒絕我？」靳星澤有些意外。

「不是，」他咬咬唇，斟酌著措辭，「博川哥不會分手的。」

「嘁——」靳星澤冷著眸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

許之樾想拒絕，他想要堂堂正正的跟靳星澤在一起，大膽的走在世人眼光下，約會、牽手、親吻，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地下情。

靳星澤聽出他的猶豫，帶著可惜的口吻，「你不想就算了，我還以為——我們互相喜歡就可以。」

互相——喜歡。四個字像是被施了什麼魔法，一下下敲在許之樾的心尖，他急忙開口，「我想。那就，在一起吧。」

靳星澤勾唇一笑，將手裡未點燃的香煙從中折斷，懶洋洋道，「明天見。」

許之樾開口道別，對面卻已經秒掛了電話。有風從他微張的嘴裡灌進，刮過咽喉，他捂著嘴幹咳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