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後來才知道，不僅儲藏蔬菜水果，還有雞鴨魚肉這些，能儲藏熏幹的都做了。

有一次她跟著陳媽去了一個地窖，那地窖挖得跟個地下庫似的。陳媽道：「這樣的地窖，大院裡邊有十來個。還有糧倉，說句不好聽的，即使發生了戰亂，大院裡邊兒的糧食都夠大家吃三五年的。」

秋禾好像對李家的有錢有個直白的概念了，這不是一座宅院，這是一座小型堡壘呀。

陳媽見她跟沒見過世面一樣，多說幾句話：「不止這些，大院里的女人，好些人一輩子連大院都沒出去過。」

秋禾問：「不是說女眷都愛上廟祈福嗎？這也不出門嗎？」

陳媽道：「裡面有池塘家廟。」

秋禾：「生病了咋辦？也不出門？」

陳媽：「裡邊兒有坐診大夫。」

秋禾瞬間對「深宅大院」這四個字有了概念。

走到半道上，陳媽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在這宅院里久了，好多人就看不見外面了。」

秋禾平日里在廚房，也聽過那些下人的閑談。聽說上面的姨娘們斗得凶，曾經還波及過大廚房的人，一個姨娘買通了廚房的人，給另一個姨娘下藥，落下一個成形的男胎。廚房不少人都遭了殃，後來老太太退下了，太太管家，大廚房都是太太的人，這才安穩下來。

太太是官宦之家的女兒，家道中落，落魄了才嫁進李家的。聽聞，太太家裡曾經是侯府，奪嫡的時候站錯了隊，男的流放邊疆，女的一部分流放，一部分充入了教坊司。

聽說，老爺曾經受過太太~恩情，太太流放後，就打理好了關係，把太太救了出來，下人們都說老爺對太太情深意重。

這些傳言不知真假，秋禾就當聽書了。

畢竟，除了這個，還流傳了老爺跟好幾個姨娘的傾世絕戀，說不完的風月債。

秋禾在大院里待了兩年，才摸到內院的門。還是跟翠兒一起，去給一個受寵的姨娘送燕窩兒。

現如今，翠兒已經能沾染姨娘們的飯食兒了，這是翠兒第一次給姨娘們做東西。按照規矩，廚房裡的人第一次做主子們的東西，要親自去送一次，讓主子們瞧一瞧，心裡有個數，一般這種都能得個打賞。

翠兒也是第一次進內院兒，心虛，就讓秋禾跟著一起。

翠兒現如今長開了，看起來也清秀可人，穿著幹凈的衣褲，看起來也能入眼。

秋禾今天也收拾了一下，她年紀小，還是個女娃娃，但水靈靈的大眼睛很討喜。

六姨娘年紀也不大，十六七的模樣，白凈的臉兒，一雙狐狸眼勾人，塗著紅唇。上身穿了一心綢布衣裳，下~身穿了淺藍色的綢布裙子，手上戴著一對金鐲子，瞧著富貴。

六姨娘喝了一口燕窩，點頭，這顯然是滿意的。

她身邊的大丫鬟梳著個油黑的大辮子，穿著細麻的衣裳，看起來是個伶俐的。拿了兩個荷包出來。

「這是姨娘賞你們的，日後好好做事兒，姨娘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秋禾跟著翠兒行禮，道了一句萬福。

出了院門口，兩人才敢大口喘氣兒。

翠兒臉紅紅的，興奮道：「秋禾，你瞧見姨娘的那些裙子了嗎？可好看了，居然還是綢緞的。」翠兒有一條綢緞帕子，都寶貝得很，今日看到姨娘用綢布做裙子，心裡羨慕得很。

秋禾點頭，可不是，那姨娘瞧著穿著打扮，是個漂亮受寵的。不過秋禾更關心荷包里有多少錢，她這個荷包裡麵包了三十個銅板，翠兒的裡面居然是個碎銀角子，這姨娘挺大方呀。

之前四丫給三姨娘做飯，就只得了一百個銅板。

翠兒一路上都很興奮，她感嘆道：「要是我們能進內院伺候該多好？」

秋禾卻覺得在大廚房工作也不錯，雖然累一點兒，但安全呀。不跟那些主子挨邊兒，活得長久。

讓秋禾沒想到的是，翠兒是一個敢想敢幹的人。她都能單獨上灶了，居然用銀子託了關係進了內院，成了一個粗使丫頭。

那幾天，陳媽的臉都沒有晴過。四丫跟秋禾兩人做事兒話都不敢說大聲了，做事兒就更小心了。

翠兒走後，陳媽讓秋禾搬去了四丫住的那個房間，說兩人有個照看。

私下裡，四丫跟秋禾說：「翠兒心大了，上次給姨娘送過菜後，明裡暗裡都羨慕那些姨娘。她長得有幾分姿色，心裡存了念想。」

秋禾咋舌，翠兒這是想做通房姨娘，吃香的喝辣的。

瞧四丫眼底的羨慕神色，秋禾沒有多說，她心想，要是四丫長得好，估計四丫也是想進內院的。

之後，翠兒幫忙跑腿，也來過幾次大廚房。穿著粗布裙子，說話兒聲氣都小了，有點兒拿腔作調。

翠兒道：「現在我在六少爺院子里伺候，你們有空就來找我玩兒。」

四丫有些羨慕的拉扯了一下翠兒的裙子，艷羨道：「真好，現如今你也能穿裙子了。」

秋禾細細打量翠兒，她穿得好看了，但是卻瘦了好些。粗使丫頭都吃大鍋飯，一天只有一次葷腥，吃得沒大廚房好，自然就瘦了。

閑時，四丫還去內院找翠兒玩，秋禾跟著去過兩次，覺得無趣，就去得少了。

今日小灶是秋禾守著，陳媽去休息了，四丫也來了月事。秋禾家常菜也會做的，因此陳媽就讓她一個人守著了，明早不用做早食，中午幫著做午飯就行。這時，一個小丫鬟來了。

她拿著十個銅板，想在大廚房弄碗紅糖水。這些事情，都是大廚房的那些學徒賺外快的。

正巧這丫鬟是六少爺院子里的，見過秋禾兩次，就讓秋禾給她弄碗紅糖水。

秋禾問她：「後背腰腹冷不冷?」

小丫鬟愣了一下，才點頭道：「有點兒冰。」

秋禾懂了，這是身體裡面有寒氣，從旁邊摸了一塊老薑，不去皮，洗幹凈泥土，拍碎煮在水裡，再加了一勺子紅糖渣。

秋禾將紅糖水倒了出來，讓小丫鬟趁熱喝：「你後背發涼，是受了寒氣，老薑不去皮驅寒氣更好，趁熱喝了，身上出點兒汗氣。在廚房裡呆一呆，散一散再出去，免得著涼。」

小丫鬟喝了，加了紅糖都有些辣口，不過喝下去後全身都暖了，肚子也沒那麼疼了。身上冒出汗來，待在廚房散一散再回去。

小丫鬟跟秋禾攀談起來：「你這紅糖水煮的好，喝了好多了。」

秋禾待在這兒也無聊，說起話來：「你身體寒氣重，加了老薑給你去去寒。你之後，可以去藥方拿一些老薑，那兒的效果更好，切成片曬幹了，平日沖水當茶喝，以後來月事就沒那麼疼了。」

小丫鬟聽了，連連點頭道謝，又問：「我叫楊柳，是六少爺院子里的三等丫鬟，你叫什麼？」

「我叫秋禾，跟著陳媽學廚的小丫鬟。」

楊柳歇了好一會才走，臨走前道：「以後我就找你做紅糖水了，以後來內院找我玩呀！」

秋禾笑著應了，也沒說去不去找她玩兒。

之後，就沒人來廚房了。

廚房裡值夜的都開始收拾東西了，秋禾從櫥櫃後面拿出自己的泡腳盆，泡了一個熱水腳，又洗了臉，才回房睡了。

早上秋禾不用上工，聽見大家起來的動靜，卷著被子就睡了過去。

四丫去廚房幫著陳媽做早食，今早做的是魚片粥跟蓮子百合粥，又準備了兩碟子可口小菜，並一碟子饅頭。

趙師傅給主子們做的饅頭跟大鍋灶的不同，饅頭只有兩指寬，鬆軟得很，裡面還加了糖，吃起來甜滋滋的。

錢師傅一般不做早食兒，因此來得更晚。

秋禾睡醒了，收拾洗漱了，發現桌子上有一個饅頭，一碗雜糧粥。她心裡知曉，是四丫給她留的。

吃了粥，把碗拿去廚房，自有婆子洗。

秋禾看見四丫在斬雞，就跟著過去幫忙了。

「四丫姐，今兒個是做什麼湯？」

四丫回她：「黨參烏雞湯跟老鱉湯。」

秋禾聞言說了一句：「這麼補呀？」

「上面說，馬上就要立冬了，吃點好的補一補。」四丫收拾好雞，開始收拾老鱉。

秋禾去櫃子里把黨參、當歸、蓮子泡了，泡參的水沒倒，等下放進雞湯里去。

黨參切片，用白紗布包好。又洗幹凈了姜蔥，都切了在旁邊備用。

陳媽進來了，把秋禾喊到她身邊。

「今天這湯我指著你做。」

秋禾聞言，喜不自勝，她能上灶了？連忙應了，跟著陳媽做。四丫也不覺得意外，顯然是陳媽早就說了的。

陳媽道：「首先最重要的一點，把雞塊飛水。」飛水就是把雞塊放在水中，燒開後把血水與飛沫都倒掉。

秋禾應聲，把烏雞塊倒入水中，四丫添柴，沒多久就燒開了。把上面的飛沫舀了，把雞塊撈出來。

陳媽道：「燉湯最好的就是用砂鍋燉，以後我教你如何給砂鍋開鍋。」秋禾應了，去抱出大砂鍋來，檢查了一下鍋有沒有裂口。

之後，就在陳媽的指點下，把雞塊、料包都加了進去，加滿清水，先大火燒開再轉小火慢燉，之後撒點鹽進去。

見秋禾做事兒麻利，陳媽滿意了不少，吩咐道：「以後這烏雞湯就你來燉了。」之後，陳媽又教四丫做老鱉湯，秋禾一邊看火，一邊跟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