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秋禾第一次給主子們做湯，按例要去內院拜見主子們，然後收打賞。

這次是陳媽領著她去的，每一個姨娘的院子都去了，通房姑娘那邊派人送個打賞來就行了。

秋禾收到不少打賞，把其中捏起來最厚的給了陳媽，陳媽也沒推辭。

陳媽道：「去把東西房屋裡，再回廚房。」

秋禾應了，她知道陳媽是怕她拿著東西去廚房招人嫉恨。秋禾拆開荷包，零零碎碎的，湊在一起，居然有好幾兩銀子，最主要是有兩個受寵的姨娘手鬆，給了銀角子。

自此，秋禾在大廚房也算是站穩了腳跟兒。

過了一年，她被提成了三等丫鬟，漲了月錢。

冬日裡冷，秋禾輪休一天，她準備出去一趟，把冬日的節禮給老村長送去。

秋禾並沒有回秋家莊，怕遇見她叔叔秋三，之前秋三舔著臉去李家大院找她，因著不知道秋禾在哪裡當差，門房就沒有通知秋禾。後來劉婆知道了，告訴了秋禾，秋禾才知道。

秋禾在鎮上一個酒樓當賬房，酒樓也是李家的。

秋禾抱著東西在酒樓後面等秋蘅，秋蘅見她凍得臉紅紅的，叫她進去。

喝了一口熱茶，秋禾緩過勁兒來。

秋蘅皺眉道：「這麼冷的天，往外面跑什麼？」

秋禾笑嘻嘻道：「這不是快過年了，我準備了點東西，托叔你給村長爺爺帶回去。都是我的心意，不值什麼錢的。」

秋蘅知道這丫頭是個知恩圖報的，因著他爹幫過這丫頭，逢年過節這丫頭都會送些東西回去。不太貴，但都是心意。

秋蘅沒有拒絕，把包袱收下了。從櫃子里拿出一個蛤蜊膏：「這個你拿去擦擦臉兒，臉都凍皴了，你也是十二了，以後就是大姑娘了，臉得保護好了。」

秋禾笑嘻嘻的接了，說了一會兒話就回去了。

秋蘅給她拿了一包吃食，是酒樓里的一些點心。秋蘅對秋禾道：「今年我要去趕考，這段時間就不在酒樓了。」

秋禾道：「叔你苦讀多年，這次一定能中，日後，這次回來你就是舉人老爺了！」

秋蘅好笑的搖頭：「哪有這麼容易？」說完就催著秋禾快回去。

這一次秋蘅未中，但苦心研讀三年後再考，果然中了榜。但那時候，秋禾已經離開了李家大院兒。

之前來找秋禾做紅糖水的楊柳後面果然又找了秋禾兩次，一來而去兩人就混熟了。楊柳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是內院一個管事兒，因此比別人就多了幾分底氣，常往外面跑，也沒有人說她。

這個時候，大家都午睡去了，廚房只留了兩個婆子，那兩個婆子去外面打盹兒去了。

她們兩人說話聲音就沒避著人。

楊柳喝著湯道：「以後，我就不在六少爺院子里伺候了。」

秋禾忙問她：「那你去哪兒伺候？」

楊柳喜滋滋道：「三姨娘，將我調派了四小姐，還漲了我月例。說以後小姐出門子了，我就是陪嫁丫頭，跟著小姐一起出門子。」

秋禾問：「那四小姐脾氣秉性如何？」

楊柳道：「有些和善，平日里總在屋子裡看書繡花兒，不愛跟姐妹們玩兒。就是四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翡翠姐姐有些凶，四小姐房裡的丫鬟都怕她。」

秋禾明白了，就是這四小姐怕是個綿軟性子，管不住下面的人。

秋禾問：「那以後不在六少爺那兒了，我去哪兒找你？」

楊柳道：「四小姐住在太太正院後邊的後罩房裡，那兒還住著五小姐、六小姐，你去那兒找我就行。」

跟楊柳聊了才知道，原來太太只生了兩個少爺，是大少爺跟三少爺。老爺房裡最得寵的是三姨娘跟六姨娘，三姨娘生了四小姐、六少爺跟最小的八少爺。

府里的小姐，基本上都在太太膝下教導著。

楊柳道：「三小姐性子好，你要不要去三小姐院子里，比你在廚房有前途多了。」

秋禾搖頭，只說：「我簽的是活契，進不了內院伺候。」

楊柳不在乎道：「這有啥，你放出去都二十一二了，跟我們這些家生子差不多，沒啥影響。三小姐院子里還缺個煮茶水的小丫頭，你去了也不勞累。你瞧瞧你這手，冬日裡泡在冷水裡，都生凍瘡了。」

楊柳跟秋禾雖然見面時間不多，每次見面也只那麼點兒時間，但相處得不錯，因此想帶秋禾進三小姐的房裡。三小姐身邊有一個大丫鬟，兩個二等丫鬟，楊柳是其中一個，另一個二等丫鬟跟小丫鬟們是一起長大的，她們隱隱抱團排斥楊柳，因此楊柳想找個人進去做幫手。

秋禾拒絕了，只道：「你也知道我的，我家裡沒個依靠，日後出去了只能靠廚房裡的手藝吃飯。」

楊柳嘆了一口氣，只能罷了。

秋禾又拿出一碟子糕點給她：「這是我特意找錢師傅留的，你帶回去吃。」秋禾算著楊柳的小日子，想著她這兩天就會來廚房就給她留了。

楊柳吃了點心，臨走前告訴秋禾，有空去四小姐院子里找她玩兒。

秋禾應了，沒留意廚房外面有個人影兒。

這幾日，秋禾發覺陳媽好似臉色兒不太好，說話也夾槍帶棒的，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她生氣了，只好更用心的做事兒。

四丫也怪怪的，經常不搭理她，秋禾心想自己是哪裡招惹了她嗎？

過了一段時間，陳媽才好了。卻放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陳媽要收一個徒弟。

四丫跟秋禾只是跟著陳媽的學徒，算不上正兒八經的徒弟。陳媽過幾年要退出大廚了，因此就想收個徒弟，傳承衣缽。

秋禾這才明了，難怪四丫這段時間看她不順眼，是把她當競爭對手了。

但秋禾野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學得更加認真了。要是學會了陳媽的手藝，那以後她出去了也有了傍身的本事兒。

四丫實在不是個靈巧人，每每跟秋禾比，都落了下風。

兩人回了房，誰也不理誰。

秋禾跟楊柳抱怨：「你說她也是，正兒八經的比，她總給我甩臉子。上次我給姨娘們燉湯，泡好了料包，她突然靠近，差一點打翻了我的料包。」

楊柳嘖了一聲道：「你們兩人競爭，她贏不了你，所以使壞招害你。」

秋禾心裡有些難過，她六歲的時候進了大廚房，現如今六年了。她跟四丫也是六七年的感情了，結果落得這麼個結果。

楊柳道：「還不如你當初跟我進四小姐的院兒呢。」

秋禾也嘆氣，更讓她嘆氣的在後頭。

陳媽黑著臉，告訴秋禾，她選了楊柳做徒弟。秋禾紅著眼眶，不知道自己輸在了哪兒。

陳媽沒有多說，就離開了。

之後，劉婆來找她。

「秋禾，你進來有幾年了。」

秋禾回她：「回婆婆，已經六年了。」

劉婆道：「六年了，你也懂事兒了。你要知道，有些事兒，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好了。」

秋禾有些不明白劉婆的話兒，但劉婆沒有多說，只說：「四小姐最近老咳嗽，太太讓她房裡的小丫鬟支了個爐子，給四小姐燉些養生的湯水。她們做得不好，把你調過去，以後你就是四小姐房裡的丫頭了。」

秋禾沒想到，自己兜兜轉轉，還是去了四小姐房裡。

楊柳知道後，高興不已。來大廚房這邊幫秋禾搬行李，四丫站在門邊沒有說話兒，只給了秋禾一個荷包。

楊柳拿過荷包，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是個銀角子。楊柳和秋禾都奇怪，四丫送這麼重的離別禮？

兩人搬著東西，廚房裡一個粗使婆子幫她們一起搬。

粗使婆子說：「立春了，陳媽娶媳婦兒，秋禾你去吃酒不？」

秋禾愣了一下，她還真不知道這事兒。她說：「陳媽沒說，娶的誰家的姑娘？」

粗使婆子也愣了，奇怪道：「你不知道嗎？就是你們屋裡的四丫呀？陳媽沒跟你說嗎？」

秋禾都驚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現在她是明白了，為何陳媽會選四丫做徒弟了，四丫要成了她兒媳婦，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論秋禾再好，陳媽都會選四丫。

楊柳和秋禾面面相覷，等到了四小姐的房裡，楊柳道：「秋禾你別急，我讓我爹打聽打聽。」

秋禾前段時間，為了能做陳媽的徒弟有多努力，楊柳是知道的。中午不休息，為了練刀工，把手泡在水裡切豆腐絲兒，手都泡皺了，一層層的掉皮。

結果陳媽選了四丫，秋禾還以為是自己哪裡不好，陳媽不滿意她，結果……

現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

秋禾現在是四小姐的丫鬟，每日里給四小姐燉些湯水補身。四小姐入冬後，咳個不停，吃了不少藥，大夫說只能慢慢養著，開春了就好。

如果說其他的，秋禾可能不知道，止咳湯，她真的太會了。前世疫情，她關在家兩個月，天天研究這個了。疫情解封後，秋禾不出意外的陽了，差點把肺咳出來，天天在家給自己燉湯。

第一天，她給四小姐燉了蓮子百合湯；第二天，燉了陳皮梨湯；第三天，枇杷葉蜜棗湯……

喝了一段時間，四小姐的咳疾好了不少，因此還得了一次賞錢。